咳,难、难、难!
咦,玄、玄、玄!
呀,邪、邪、邪!
五柳庵本是修行地,如今变成邪祟窝,只一条黑狐已经难以对付,哪知又窜出红、白、黑、绿、花五色大蛇。这地儿不是邪祟窝子,这能是嘛?
大殿里面供着佛爷,也有那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也有那法王子庄严智慧文殊菩萨,也有那三曼多跋陀罗无量大行普贤菩萨,可此时都变为泥塑木胎,全不灵验了,任由这些邪祟害好人。
三庭子背着死活不知的胡太公堆拥在地,眼珠混沌,呼吸困难,生死只在一线间。
福欤、祸欤,全凭天定数,自己已经全然无法掌控。
三庭子不想死,太想活。他心中浮现一个人影,是个女人,顺子。
他此时太想顺子,恨自己有眼无珠,错把邪祟当娇娘,糊里糊涂上了曹二爷的当,这会子已变涸辙之鱼,任由他人宰割而不能反抗。
他真想化为雄鸟,展翅飞到三轩班,只为见小顺子一眼,只为对她说一声“我对不住你”,哪怕只是一眼也好,起码能在死后记住她那俏皮容颜。
他下定决心,纵使死了,也不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据说就会忘记尘世间所有往事,自己还没跟顺子说个“爱”字,又如何舍得忘却尘世往事。m.χIùmЬ.CǒM
不过,不喝,任由那牛头吼、马面打,任由那无常爷爷铁锁无情,任由幽冥鬼卒苦苦折磨,也要做七天游魂,游荡在顺子身边,陪她最后七天。
七天太短,可总比没有强。
三庭子慢慢闭上眼,眼前竟朦朦胧胧出现顺子身影,娇滴滴叫一声“庭子哥”。
这声音真好听,一辈子听不够,一辈子听不够……
三庭子眼睛彻底闭上,一片漆黑,耳朵中回绕着那句“庭子哥”,直到这个声音彻底消失……
“庭子哥,你醒了?”
是顺子声音。
“神仙爷爷,他醒了,他醒了!”
是顺子声音没错,只有她的声音才如此脆甜。
三庭子心说真好,自己死了还能听到顺子的声音,这难道是阎王爷爷知道自己想着心上人而怜悯自己么?
他强支开眼皮,眼珠上如蒙着一层雾,白茫茫一片。
在茫茫白色之中有个身影一蹦一跳,嘴里喊着脆甜的声音,那是顺子,没错。
三庭子咧嘴笑,痴痴傻傻地笑。死了还能看到心上人,怎能不笑?
怎么地府是白茫茫一片?常听老人说幽冥地府是黑漆漆一片,大鬼卒、小鬼判,手持皮鞭钢鞭,打得那些死鬼们皮开肉绽。那些死鬼上戴铁链下戴锁,凄凄惨惨好可怜。红的是火,黑的毒气,哭嚎连天响彻耳畔……
白色,不像地府。对,据说天上是白色。大罗真仙住在白云天上,有三十三重天呢。呀,莫非自己命好,没下地府反升了天成了仙?
咦,这事儿闹得,自己在人间是个混混儿,除了讲义气,也没干嘛好事儿,怎么天爷这么抬爱自己,莫非自己有仙缘么?到了天上怎么也要封个官儿当当吧,官大官小不在乎,别是天蓬元帅、弼马温就行。对了,也不能卷帘子,万一看了不该看的,要被贬到流沙河受罪。
三庭子竟笑出声来,笑得直咳嗽,这事儿闹得,自己愣成仙儿了。
“我说小神仙,这人疯了不成,刚睁眼就傻笑不停,我瞅八成让邪祟吓疯了?没错,没错,就是疯了,快瞅,他还流哈喇子了。”
这是个男子声音,传到三庭子耳朵中,也觉得熟悉。怎么听着像那个丑八怪董小五呢?难道董小五也死了,也成仙儿了?
“董小五,你放狗臭屁,你疯八回,庭子哥也疯不了!神仙爷爷,您快给瞧瞧,他这是怎么了。”
这是顺子声音,声音之中带着紧张、不安、着急。
三庭子糊涂了,怎么顺子也成仙女了么?神仙也太好当了,不值钱啊,是个人就能当?
又是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到耳朵中:“没事,想美事呢,疯不了。拿盆温水给他洗洗眼,眼屎太重把眼珠子封住了。”
咦,好熟悉的声音啊,天津卫说话赛寒冰没人味儿的就一位,那就是小神仙唐梦良。难道他也?
没等三庭子想明白了,自己眼珠子被一块沾着温水的手绢儿遮住了。
片刻工夫,三庭子眼前那层白雾消失了,快速眨巴眨巴眼,看清眼前景物,三个人站在自己不远处,有坐着的也有站着的,有男还有女。
看清了,彻底看清了。死人一般的唐梦良,丑鬼一般的董小五,仙女一般的小顺子。
怪了,他三人怎么凑到一块儿了,自己究竟活着还是死了?
“庭子哥,你能看清我么?”
顺子蹲下来,用温暖一双小手攥着自己的大手,暖流顺手指窜进经脉,绕周身游走不止,血气似乎都顺了。
看得清,看得太清楚了。顺子那张俏皮的小脸就在自己面前,说远了不过二尺,与心上人离得这么近,连呼吸声都听得见,这感觉真好。
“我说,你小子还没死够啊,想干嘛?想活活美死?”
董小五一句半鲁北半津门的口音把这美好打破,三庭子斜眼看看他,丑鬼就站在顺子身后,叉着腰很是神奇,好赛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嘿,这小子还人五人六起来了。
“小子,实话告诉你吧。你这条命是小五爷我捡回的!连同上回我从河里把你捞出来,你先后欠我两回了,这可不是一顿酱牛肉猪头肉能还清的,起码要加两碗羊汤,再来三碟三鲜锅贴。”
三庭子听傻了,这番话嘛意思,哪挨着哪啊?他有嘛能耐能到五柳庵把我救出来?这不是胡吣么?
三庭子咬咬牙,动动腮,舌头发麻没感觉,似乎不是自己的。但仍含糊不清吐出俩字——放呸!
本来想说个“放屁”,结果舌头拌蒜,吐不清字。
“庭子哥,他没说瞎话。真就是他把你背这儿来的,算起来,咱欠他的。”
顺子不会骗自己,三庭子眨巴眨巴眼看看顺子,猜不透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儿。自己回来了,胡太公呢?黑狐白狐呢?五色大蛇呢?刘一手的尸体呢?
“太古,壶太古……”
三庭子不知胡太公死活,刘一手死在他面前,他的心已经撕裂一半儿,若胡太公再有个三长两短,这颗心非怦然碎了不可。于是强行起身,嘴里呜噜呜噜喊胡太公,喊出的却是“壶太古”。
“壶,炉子上坐着呢,还没开水呢。别咋呼了,哩哩啰啰话都说不清,还咋呼起来没完了。放心吧,人死不了,那屋躺着呢!”
董小五一席话压住了三庭子含糊不清的叫唤。三庭子不太相信董小五的话,这小子平时没实话。抬眼看唐梦良,希望从他嘴里听到真相,可死人一般的家伙坐在门口椅子上一动不动挺尸呢,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如同根本听不见屋里人说的话。
“庭子哥,他说的没错,胡太公没事,性命让小神仙爷爷给救下来,只是,只是……”
顺子一番话解了三庭子心中疑惑。可顺子话里有话,只是什么说不出口。
“几系嘛,几系嘛?”
三庭子含糊不清地连着问。
顺子叹口气,把话说出。三庭子大叫一声,挥拳捶炕沿,一着急口齿反倒变清晰了。
“老天爷,为嘛不怜悯好人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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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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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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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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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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