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为祸所依,祸为福所伏。
此话怎讲?庭院长出祥瑞之草,本是好事,但随之而来的,极有可能是一场灾祸,因而好事还不如没有。
三庭子原本以为自己赶上好事,人家把漂亮大姑娘死乞白赖往他身上贴,还要倒贴银子和宅子。这事换做谁,谁都觉着天爷开眼怜悯自己,让自己财色兼收,这是多少人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然而,这看似平地一声雷陡然而福的大好事,不过都是虚幻泡影,一场骗局罢了,他人顶多骗财骗色,而邪祟要的却是人命。
若不是刘一手与胡太公及时告知三庭子真相,三庭子早晚阳气耗尽发疯而死,这正应了那句歇后语:秫秸杆儿擦屁股——玄得乎!
三庭子庆幸之余,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在家中之时听大哥隔着门板告知自己小兰跟二哥出去了,去哪儿了不知道。
自古哪有大伯子陪弟媳妇出门的道理,这与伦理不合,以往有这种事儿,管保是风月案子。八成是那邪祟诓骗二哥找个地方快活,趁机勾他阳气!
三庭子不禁惶恐,求道爷和胡太公救救二哥。
刘一手和胡太公万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胡太公本想把三庭子带走引那个邪祟来找,而后灭了她。这下可好,计划打乱,只好另做打算。
救人倒也无妨,可津门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一时半会往哪找去?两位高人不禁犯了难,刘一手稍作沉思,遂对三庭子说道:“依我看,那邪祟最多是采阳气以助邪气,不能把你二哥立时害了。我看这样,你还回去,假装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想法把那个邪祟引出来。”
“引到哪儿?”三庭子忙问。
刘一手甩脸看看胡太公,问他可有合适地点除邪?
胡太公沉思少许,说道:“可将其引到城外五柳庵中。当年我跟惠海老尼姑多少有些交情,她死后我一直没去过这地方,这地方宽敞,僻静,适合动手。听闻早先五柳庵闹过邪,有姑子死在里面,现如今只留下个挂单的老尼姑暂时代管庵子。一只手,你认为这地方怎样?”
刘一手点头道:“好吧,就选五柳庵吧。”接着又对三庭子说道:“你现在就回去,编个瞎话,今晚就把那个邪祟引过去。我跟胡太公准备应用之物后,先去五柳庵等着。只要邪祟一到,我便跟胡太公一举灭了她!”
“那好,我现在就回去,不论想嘛法儿我管保把她引过去,让她给小兰偿命!”
说完话,三庭子起身离座,拜别二位高人转身出娘娘庙径自回家。
他走后,刘一手与胡太公忙活起来,准备应用之物,准备先往五柳庵。正在忙活之际,刘一手猛然把脚一跺。
“坏事,我俩只想着让那后生把邪祟引到五柳庵,却忘了给他个防身之物,他是凡夫俗子,如今气血耗败不少,真要动起手来,只怕那邪祟会加害与他。嗐,怎么如此大意,忘了这个茬儿。”刘一手不禁急躁,现如今再去追三庭子已然不急,这可如何是好?
胡太公“哼”一声:“我说一只手,你都这把年纪了,遇事还这么毛躁么?我观那小子不是个短命鬼,纵使邪祟害他,我也有法救他。你我只管先去五柳庵躲藏,其余的事儿到了垦上再说。”
“嗐,好吧,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放下两位高人暂且不提,只说三庭子出了娘娘庙,大步流星往家赶,他心里生急火,担心二哥出事儿。有认识他的人喊他,他也听不见,在他眼前,那些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路人,全然不是人,而是一棵棵高矮粗细不一的玉米杆子在随风摇摆罢了。
急急火,火火风,脚下生绊子,呼呼大气喘,三庭子以往那曾这般虚弱过,不远处就是自家住的那条胡同,不过三十几米远,在三庭子眼里却足有三百米远。三庭子此时彻底醒悟,自家的阳气亏耗不轻,导致气血枯败,男子以阳气为根本,阳气没了人也就颓了。他此时已然颓了一半儿,若继续被那个借用小兰皮囊的邪祟迷着整天巫山云雨,不出半月自己管保连下地都费劲。
想到此,三庭子咬牙切齿,心说话:“你等着吧,今晚就是你的死期,我暗揣一柄攮子,非在你身上捅二百窟窿不可!”
摇摇晃晃走到胡同口,手扶墙壁往前挪步,快到院门口之际,就听门楼中传出男女嬉笑之声,三庭子眼浊脚酸可耳朵好使,他赶忙收住脚步,细听里面说什么。
“让我再捏一下。”
是大哥声音!
“揍性,待会让你娘瞧见,看她不骂你欺负弟媳妇。”
呀,是那个邪祟小兰的声音!
三庭子咬碎钢牙,心中怒骂:“好个贱婢,竟如此不知廉耻!”
“没事,老太太睡晌觉了,没听见屋里打呼噜么?快点再让我捏一把,可馋死大伯了。”
三庭子把拳头攥紧,竟没想到大哥如此粗鄙。
继而传来邪祟小兰咯咯笑声:“死相,要让你老兄弟知道后院失火,他非宰了你这当大哥的不可。”
“嘿嘿,这傻小子把门板子撞破,不知道跑死哪儿去了,他不在家正好,我这当大哥的正好帮他慰妻。嘿嘿,嘿嘿嘿……”
荡声传入三庭子耳轮,三庭子不由得气炸烂肝肺,锉碎口中牙,恨不得冲进去把邪祟活活掐死,再给大哥来俩耳雷子。
可转念一想,或许大哥是受了迷惑。刘一手说过这个邪祟善用狐媚之术,能把人魂魄勾出,大哥粗人一个,这个岁数还娶不到老婆,炕沿儿都蹭烂了,怎经受得住邪祟诱惑?因此不能怪大哥,需假装不知,把邪祟引到五柳庵让两位高人把她灭了,方才化解我一家危难!
想到此,三庭子轻轻迈步往后退出几步,而后敞开嗓子假装遇到熟人:“您这是去哪儿啊,吃晌饭没呢?”
他这话一出口,赶忙竖起耳朵听门楼之中的动静。门楼之中登时一点动静都没有了,而后从里面传出娇滴滴一声喊:“死人,你这是去哪儿了啊,怎么还把门板子给撞烂了?要不是咱大哥帮着修好,今个儿咱就等着灌西北风吧。”
话音随着脚步出了院门,三庭子面前站着个楚楚动人的大美人,似这等上品人物,定是人见人爱,而在三庭子眼里这不过是只披着人皮的黑狐罢了,要多丑陋有多丑陋,丝毫不觉一丝娇美,反倒让他胃里翻腾,就差没吐了。
紧接着大哥走出院门,见了老兄弟,脸上变颜变色不是正颜色儿,假装没事人,朝着三庭子说道:“活祖宗,你可回来了,我一眼看不住,你就窜出去了,这又去哪儿了?嗐,你啊,就是不让人省心。咱娘没让你活活气死,原本能吃一个猪肘子,这下可好,吃了半个就吃不动了。老太太气出个好歹,你就称心如意了。”
三庭子腻歪他,也不搭理他,更憎恶邪祟小兰,跟没听见两人说话赛的,走上前撞了大哥肩膀一下,接着迈步上台阶径直进了院。
身后面大哥发牢骚:“瞧瞧,本事多大,连亲大哥都敢撞,还讲点尊卑不……”
“得了,别嘚啵了,他撞你一下,你还占了他便宜呢。”
“刚才咱俩说的那些话,他没听见吧?”
“我哪知道,怎么着,你敢做不敢当啊?我算看明白了,你就是纯粹废物点心,嘿嘿,废物点心……”邪祟小兰一脸鄙视,惦着小脚上了台阶进了院。留下大伯子站在门口犯傻,嘴里念叨:“呸,说我废物点心,跟我滚炕单子那会儿,不还夸我跟生铁佛赛的浑身是劲儿。戏子无义,婊子无情,我呸!”
三庭子进了院,先去老娘屋里瞅瞅,一见老太太正冒鼻涕泡儿打呼噜呢,能吃能睡能拉,这就叫没心没肺,这种人有一样好处——能造粪。
见老娘睡得香,三庭子不忍惊扰,转身到了自己屋,一瞧,门板子修好了。
他前脚进屋,邪祟小兰后脚跟进,从背后揽住三庭子腰板儿,把脸贴在他耳根子旁,口吐香兰娇滴滴问三庭子去哪儿了?
三庭子扯谎说心里烦闷,一家人把自己当贼锁屋里,他气不打一处来,撞开门板跑出去瞎溜达,溜达累了这才回家。
也不知小兰是否相信他说得话,只管咯咯娇笑,手却不闲着,如一条蛇一般在三庭子身上身下游走。
三庭子一把将她手攥住,而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说道:“小兰啊,我想让你陪我出去一趟。”
“出去,刚回来就出去,外面这么好啊?好吧,你说出去就出去,咱去哪啊?”小兰又是一阵轻浮浪笑。
“是这么回事,城外五柳庵你听过吧?”
“怎么能没听过呢。怎么,你要去五柳庵么?”
“没错,我有个兄弟前些日子掉河里横死,他那小遗孀一时想不开,跑到五柳庵非要出家,我跟那兄弟关系莫逆,想要过去劝劝,奈何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去姑子庵好说不好听,你是女眷,因此我想你陪我去一趟,帮着劝劝。”
“喔,就这点事儿啊,好说啊,我这人最爱帮人。”说着话,小兰把脸凑到三庭子面前,一双透着光的杏眼直勾勾盯着三庭子的眼,而后说道:“我可听说五柳庵不太平啊,听说那里面闹过邪祟,还有姑子被咬死了。去五柳庵,你不怕么?”
那双眼珠子透出的光顺着三庭子的双眼钻入心中,让三庭子不由得浑身不自在,他故作镇静说道:“嗐,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五柳庵早就太平了,哪里还有什么邪祟。怎么,你不敢去?”三庭子用了一招激将法,要激小兰跟他去。
“怕,怕个籫儿。有你在,我嘛也不怕。”小兰说着话,又要往三庭子身上贴靠。三庭子对她恶心透顶,站起身拉住她隔壁说一声:“事不宜迟,咱这就走。”
“呀,天就黑了,到了还不得深更半夜啊。”
“顾不得这么多了,要再不过去,估摸着我那兄弟的遗孀已经变秃头了。”
不由邪祟小兰分说,三庭子拽着她就往外走。一出门,三庭子吓一跳,大哥躲门口听音儿呢。
“老三,我”没等大哥把话说完,三庭子一把推开他,这一推有些力气,愣是把大哥推个踉跄,脚下一滑摔个墩子。xiumb.com
“活祖宗,你又要去哪儿?这日子没法过了,老二一整天没着家,你刚回来又出去,乱了套了,乱了套了……”大哥坐在地上亚赛泼妇一般乱叫唤。
三庭子拽着邪祟小兰早已走远,任由他学泼妇撒泼。
五柳庵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三庭子直走的浑身频频冒虚汗,上气不接下气,嗓子眼往里灌凉气,凉气进入心肺寒如冷霜,别提多难受。邪祟小兰却脚下生风,莲步款款别提多带劲儿。
此时夜色已深,五柳庵大门就在面前,三庭子朝里喊了两嗓子:“大当家的,我兄弟遗孀还没落发吧。天爷,千万别落发,我把内人带来了,让她好好劝解劝解。”
三庭子这番话故意把嗓门抬高,这些话都是给院里的刘一手和胡太公听的,告知他两位自己把邪祟带来了,你二位准备做法除邪吧。
喊完之后,三庭子伸手推门,大门旋即敞开一道缝隙。
“咦,门都没锁,这院里可够安静的,别是藏着嘛邪祟吧?”小兰咯咯笑着说道。
“嗐,你多心,快些进来。”说着话,三庭子一抓她手,生生把她拽进院里,而后反手把门闩插上。再抓起她胳膊往院里走,前面是大殿,四外静悄悄,天爷,怎么刘一手和胡太公没动静啊?别是说大话使小钱,糊弄局儿没来吧。要那样的话,我可就露馅儿了,非交代在这儿不可。
想到此,三庭子不禁高喊:“有人吗?有人就快出来,我可来了啊。有人吗……”
喊半天没动静,这时候就听小兰在身后笑着说道:“三庭子啊三庭子,可真有你小子的。你把我引到这儿,不就是让那两个老棺材瓤子灭我么?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知道你小子干的事儿,我是故意跟你来的,为嘛要跟你来?趁你还活着,我把话跟你挑明白,今晚上不是那俩老棺材瓤子灭我,是我灭他俩来了。小子,你中计了!”说完话发出瘆人怪笑。
三庭子大吃一惊,忙回头观瞧,只吓得魂归九霄外。
但见邪祟小兰披头散发飘在半空中,一张俏皮小脸变得面目狰狞,长牙从嘴中呲出,两手变爪朝着三庭子迎面扑来!
三庭子下意识顺裤管儿摸攮子,空空如也,吃饭的家伙压根就没带,此时邪祟已经到了近前,大嘴一张朝下就咬,三庭子仰面摔倒惊叫一声:“完了,我要归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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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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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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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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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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