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五嘿嘿笑了好一阵子后,他说道:“要说人该着走时运,拦都拦不住。我在屋里待得没劲,肚子偏巧又咕咕叫起来,我就寻思着找点东西填饱它。出门到后厨一瞧,厨子伙计一个个忙得四脚朝天,我跟他们要吃的,他们往外撵我,让我到泔水桶里去吃泔水。我又不是猪猡,怎么能吃泔水,气得我要命,可又不能对不住我这宝贝肚子。我就想到前厅转悠转悠,准备弄点阔爷吃剩的酒菜,哪想到我刚走到前院就听到厅里面乱咋呼。一听话音,就知道要坏事,不跑等挨擂啊?我撒腿回来报信,结果进屋一瞧,老四让人给捆成了蚂蚱。我把绳子给他解开,拉着他就跑。跑出去后,我俩合计合计,觉着就这么跑了不仗义,好歹咱俩当年还有过那么一段情分。”
“放屁,谁跟你有情分?”小玉宝凶了一句。
董小五一缩脖子,假装抽自己一个耳光,接着说道:“对对对,我放屁。老四跟我合计之后,我俩就没跑远,而是躲在附近盯着,看后面发生什么事儿。结果就瞅见那个狗食张老八带你出来了,我俩一人捡了半块板砖,找了个僻静地方藏起来,单等张老八过来时拍死他个老狗食。嘿,该着这老狗食命大,没拍死他,他反倒差点儿把我俩掐死。这事儿其实怨我,怨我当时肚子饿,没劲儿,要是我吃饱肚子,别说一个张老八,就是两个,也不是五爷我对手。”
“闭嘴,满嘴喷粪,没正行的玩意儿。一个张老八就把你收拾成那副熊样,还两个?两个不把你拆零碎啊?”
小玉宝又凶了他一句。凶完之后,噗嗤一乐。董小五一瞅小玉宝笑了,他也傻呵呵笑起来。这种人没脸没皮,拿吹牛说大话当饭吃,整个一没羞没臊。
几人又问三庭子是如何救下徐老秃的?
三庭子先给赵老四赔个不是,说自己情急之下才把他打晕捆住,说完要给盟兄叩头赔罪。
赵老四拦住他,说道:“老兄弟,你这是干嘛啊?你疼我,怕我出意外才打得我,我不但不能怨你,还要谢你。咱虽是盟兄弟,但比亲兄弟又能差多少?这篇儿揭过去不要再提了。你要再提,我反倒不好意思了。”
赵老四一番话语重心长,三庭子抓着赵老四的手,兄弟二人好是一通关怀。
关怀过后,三庭子说道:“我出去之后,直奔衙门口。藏在远处借着灯笼一瞧,衙门口的柱子上挂着个人,我认定那是徐二哥。我心急如焚却不敢贸然过去,我担心附近埋伏着差官,到时候我过去救人,他们就出来抓我,一个没救出再搭上一个,咱这买卖算是赔大发了。正急得冒火之时,赶巧有个系着白布围裙的力巴儿提着食盒往衙门方向走,晚上往衙门送食盒,管保是差官要吃喝。我捡了块瓦片,绕到那个力巴儿身后,拿瓦片抵住他腰眼,让他跟我到黑暗处。他以为是我趁黑夜劫道的土棍,求我饶了他,我让他把围裙解下来,接着把他系在腰间的布带解下来,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接着往他嘴里塞了块石头,用布条子给他勒住。告诉他若是敢喊叫,就一刀子抹了他脖子。他被我唬住,吓得不敢动劲儿。我在地上抓把土在脸上搓了几把,把自己弄成个大花脸,接着系上围裙,拿起提盒,小跑到了衙门口。站在门前刚要拍门,就从墙角后钻出两个差官,这俩家伙朝我骂了几句,埋怨我把饭菜送晚了。接着一招手,又从四外钻出四个差官,几个人找块空地连吃带喝。我偷偷到了柱子旁,抬头往上看,果真是徐二哥,见他紧闭双眼一动不动,我真担心他有个好歹。再往旁边看,笼子里面有具发胀的尸体,正是我那好朋友浆子刘。嗐……”Χiυmъ.cοΜ
三庭子眼圈一红,就要落泪,但他使劲咬咬牙,愣是将悲伤忍了过去。
赵老四拍拍他肩头,算是安慰。
三庭子又说道:“我假装跟差官套近乎,问笼子里的人究竟犯了嘛罪过,怎么人都这样了,还不抬走埋了?有个差官八成是个话痨,听我问,他说浆子刘该死,好偷不偷,偷到云二爷家里去了。还说云东升找到胡鼎仁,胡鼎仁带人去浆子刘家里抓人,把浆子刘打一顿后,要他交出偷走的东西。浆子刘死活不说,胡鼎仁让人翻箱倒柜的找,最终从炕洞里找到一个口袋,口袋里面都是金银。云东升说那都是他家的东西,物证在此不容浆子刘抵赖。浆子刘被抓到衙门后,胡鼎仁要他说出同党是谁。浆子刘一口咬定东西不是偷的,是朋友寄托在他家的,至于这个朋友是谁,他死活不肯招认。胡鼎仁下令给他上大刑,将他打个半死后,关在站笼之中,任其风吹暴晒,不说出同党,就不给他吃喝。那个差官说浆子刘是条硬汉子,至死不说出朋友姓名,衙门口的差官都佩服他。嗐,浆子刘因我而死,若不是云东升那个老贼,他不能落到这个下场。差官还告诉我,浆子刘的爹娘听到儿子出事儿,上下打点结果无济于事,等到儿子惨死后,老两口子全上吊了。一家人就这么毁了,云东升、胡鼎仁是凶手不假,而我却是惹祸人,我……”
后面的话,三庭子已经无法说出,此时他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嘴唇抖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顺子怕他伤心过度出个好歹,赶紧劝他别难受了,人死不能复生,现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候,想法把人弄出来,让死者入土为安才是正理。
三庭子点点头,顺子给他端过一杯温热正宜的茶水,三庭子喝下后,接着说道:“差官吃喝之际,我心中思索救人之法,见有个差官的腰刀在不远处,我就想把腰刀拿过来,跟几个小子玩命,砍伤几个之后,将徐二哥救走。我刚要迈步过去,就听衙门里面传出喊叫声,有个女人大喊‘来人,救人’这样的话,有个差官说那是大夫人的声音,声音叫得这么急这么惨,八成胡鼎仁出事儿了,他们顾不得外面,全跑里面去了。我见天意帮我,赶忙把徐二哥解下来,扛起就跑。我能力有限,只能救徐二哥,却不能为浆子刘收尸。我跑的急,从路口闪过一驾马车,我收不住脚,一头撞在马脖子上,这一下将我撞翻。车把势拽住马后,赶忙来看我跟徐二哥,这时候有个高瘦老者也下来了,看看我又看看徐二哥后,问我有没有大碍。我身子骨硬,撞一下没事,但不知道徐二哥如何。我见他有马车,就让他用马车送我一程。他让车把势和我徐二哥抬上车,仔细看看徐二哥伤势后,拿出一粒药丸给他喂下。我以为他是施药救人的郎中,他告诉我他是香河县人,姓胡。我当时就想到香河胡太公,问他可是胡太公,他点头称是。马车走着走着,胡太公突然鼻子快速动起来,我当时纳闷,不知道他闻到什么气味。就见他将车上罩着的一块黑布撩开,我本以为是个箱子,没想到是个铁笼子。笼子里有只四不像的怪玩意儿。他打开笼子之后,那只四不像窜了出去,而后胡太公在车里喊了一嗓子。等到马车停下之后,我才知道是你们。若说人面狐伤了张老八,我咂摸它是从衙门里跑出来的。”
一番话说清,小玉宝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她说道:“等天亮后,我让瞎老豁去衙门口打听打听,就知道怎么衙门里面发生嘛事儿了。”
小玉宝稍沉思一会,又说道“照此来看,这一切都是云东升在搞鬼啊。要说这老小子有些本事,他是怎么知道你把东西藏在浆子刘那儿的?“
三庭子眉头一皱,说道:“是啊,我也寻思这事儿。我那晚去浆子刘家里的时候,仔细看过,没人跟着也没人瞧见。我跟浆子刘从小认识,他不是那种到处乱说话,喜欢招摇的人,若此事不是从他嘴里说出,可真就奇怪了。”
大伙随即你看我、我看你,都猜不透其中玄机。
三庭子突然将眼神停在小红身上,小红跟他打个对眼,慌忙把头低下,随即小脸羞红。
顺子眼尖,一见三庭子眼珠子在小红凹凸有致的身上打量,小丫头登时生出醋意,口中发起牢骚:“看看看,仔细看看,看看我们小红是瘦了还是胖了?”
三庭子赶忙把眼神从小红身上离开,看了一眼顺子,顺子“哼”一声,嘟着嘴不理他。
三庭子自然不是被小红傲人的身段和俏皮的脸蛋所吸引,他看小红是想看看这丫头这段日子有何变化,他想起云家闹邪祟的事儿,云西耀见到的那个邪祟自称名叫小红,他想起此事,才仔仔细细盯着小红看。看过之后,觉得小红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变化,只是身段更好了些,皮肤更白净了些,似乎脸上多出一股子狐媚,让人看着心里痒痒。
小玉宝问小红躲哪儿去了?
小红说自己听到前面有动静,自己从后门跑了出去,见没了动静之后,才偷偷回来。
小玉宝还有一桩疑团难以解开,她对几人说道:“胡鼎仁让人来抓小红,是受了云东升的指派,可小红藏在我班子里的事儿这么保密,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说完话,小玉宝拿眼瞧瞧顺子,又看看瞎老豁。
顺子连连摆手,说不管自己的事儿,自己嘴巴言,从未跟别人说过一个字儿。
瞎老豁则跪在地上,诅咒发誓,说自己若对外人说过此事,就不得好死。再者当晚烧云东升的外宅之事他也有一份,不能糊涂到把自己的老底给揭了。
二人眼神之中带着诚实,似乎真跟二人无关。照此来看,云东升很是有些本事啊。
小玉宝踌躇良久,对几人说道:“云东升已经知道小红在我班子藏着,这里已经不保险了,再者徐二哥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万一衙门口的小子们再来,非把你们几个一锅端不可。不如这样,现在就走,把徐二哥和小红带回小南台子,暂避一阵风头。这几天我让人听着点动静,若有风声我提前告知,再把人藏到别处。你们看怎么?”
几人觉得小玉宝说得在理。小玉宝让瞎老豁快些套车,几人把徐老秃抬到车上后,小玉宝拿出一包银洋让赵老四带着,让他拿这些银洋买些好药给徐二哥疗伤。赵老四推辞一阵,见推辞不过,而此时也不是执拗的时候,于是暂时收了起来。
小红收拾利落,拿着个小包袱上了车,小丫头依依不舍,嘱咐干娘多注意身子,而后与干娘洒泪分别。
离开三轩班之后,三庭子从车上下来,他让赵老四先把人带回去,而他要留下为浆子刘收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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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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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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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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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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