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草窝寄温存。
片瓦之下难容身,
无情莫如身边人。
只说天津卫发生多宗怪事,无辜孩童莫名失踪,源头有百,归于一点,有人抓到一只狐妖,这便是偷窃孩童的邪祟,若想天津卫从此太平,除了将这只狐妖焚烧成灰之外再无他法。点火之人便是那位被人尊称董二爷的董延双,那只狐妖正是当日与他卿卿我我,夫妻恩爱,发誓白头偕老的喜凤。
你道那董延双为何如此心狠意歹,此事还要从那日他怀揣菜刀离开饭馆子说起。
那一日,他在茅厕之中手刃蔡六,将蔡六吃饭的脑瓜子一刀剁掉,连脑袋带腔子踹进粪坑之中,而后用脏臭不堪的破衣服裹着菜刀逃之夭夭。
有在饭馆子吃饭的客人尿急上茅厕,结果被吓得屎尿一裤。没脑瓜子的死尸在此,杀人的是谁可没人知道,董延双当时蓬头垢面,满脸污渍,根本没人认出他是谁,因此蔡六在外人看来死的不明不白。那个跟蔡六一块喝酒的小子回家后带着家眷跑外地去了,衙门还以为是他杀了蔡六呢。
蔡六坏事做绝,坑了董延双,因此他死不足惜,根本不值得惋惜。
董延双没去别处,直奔舅舅家中,他要去找舅舅两口子问明白,究竟为嘛这么坑害自己,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们,喜凤又在哪里?不说实情,宰了这俩脏心烂肺的狗男女;说出实情,照样宰了这对猪狗不如的活禽兽。这一次不管董庆合说与不说,死是一定免不了的了。
董延双回到熟悉的宅院一瞧,屋里换了主人,他可不知道董庆合两口子早搬进竹巷胡同大宅之中,依旧到此寻人,结果见了生面孔。这家新主人以为他是要饭的花子,给他口凉饽饽打发他走人,可他不走,他说自己找亲人来了,原本住在这里的两口子是自己亲戚,现如今房子易了主,求人家赏个话,告诉自己原本住在这里的人家哪里去了。
赶巧这是户好人家,言说这宅子是董庆合低价卖给他的,现如今董庆合两口子搬进了竹巷胡同,具体是住哪座宅院,人家不知道,但寻着最大的宅院找,管保没错。
董延双听罢之后,说了声“麻烦您老了”,接着手起刀落,将面前这位好心人一刀砍了脑袋。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让他这么给“分了家”,人家招谁惹谁了?在董延双心里这人该死,因为他买了董庆合的宅院,凡是跟董庆合有瓜葛的,不管好坏都该死。现如今董延双算是失了心疯,他好似一条疯狗,把掉落脚下的人头一脚踢飞,接着拎着特大号的菜刀进了屋,屋里旋即传出惨叫之声。
转过天来,衙门口贴出告示,浮桥子齐家巷发生人命惨案,家宅男女主人,外加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一个六十岁的老妪,一家四口悉数被恶徒砍掉头颅,现如今太爷有赏,若知晓杀人凶徒者,赏银洋五十;若擒拿此恶徒者,赏银洋一百。
天津卫的老少爷们、大娘大妈、姑姑嫂子、小媳妇大姑娘、青皮混混臭狗食都想拿到这一百块银洋,可压根就没人看见谁杀的,有个小孩说看到个叫花子出现在巷子口,可没看清脸面。有了这句话,天津卫的混混无赖们好办事儿了,把街面上要饭的花子一个个往衙门里面送,这些叫花子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可归根结底,没一个人是凶徒。
小半个月过去,凶徒还没找到,太爷没辙,随便找了个倒霉蛋儿“顶锅”,给他好吃好喝,又找了两个姐儿让他爽了三爽,还烧了几个烟炮儿让他喷云吐雾,一通享受之后,戴上嚼子捆住双手置入站笼之中,任其在衙门口活活“站毙”。
太爷本以为“杀人凶徒”已经正法,从此可以太平了,结果有家住竹巷胡同的草民报案,说竹巷胡同大宅之中姓董的两口子让人宰了,具体什么时候死的不知道,若不是邻居闻见尸臭味,还不知道这大宅变凶宅了。
太爷一拍脑门子,心说多倒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要抓个叫花子顶锅了。
太爷带着仵作与众衙差到了竹巷胡同,刚胡同口就闻到死猫死狗的腐臭气味,只不过这回死的不是猫狗,是连猫狗也不如的董庆合夫妇。
此时这座位于竹巷胡同中最大的宅院已经变为阴曹地府,内室之中,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手脚俱被斩断,头颅也被砍掉,肚腹也被剖开,露出肠子肚子臭下水,男尸头颅滚在墙角处,女尸头颅落在炕上。凶手手段残忍至极,就连见惯死尸的衙差看了这幅惨状也是双腿打颤,内心发憷。这是多大的仇恨啊,愣是把人给祸害成这样了?衙差想不通,仵作想不通,太爷也想不通。询问左邻右舍,董庆合两口子人品是否端正,有无恶行或仇家?
左邻右舍都说不清楚,他两口子搬来没多久,平日也不与人来往,根本没什么人缘儿。不过据听说这两口子为人挺缺德,有人说他两口子当年为了霸占鳏夫齐老培的宅院,愣是把老头给活活折腾死了,还把老头弄成冰柱子丢在城墙根。若是真的,八成是齐老培的冤魂复仇,把他两口子给拆成零碎了,为嘛把肚子剖开,估摸着是瞅瞅二人肚子里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坏下水。琇書蛧
呸,无稽之谈。太爷根本不听这套,可天津卫发生了这样的人命案子,若没个头绪在道台大人那里没法交代。得了吧,谁报的案啊?有个小子自称董庆合的邻居,是他报的案。太爷当即震怒,你小子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人就是你杀得,而后你去报案,假称他人作案。来啊,将此贼拿入县衙打人命官司去,太爷要为死者讨回公道。
三天之后,衙门贴出告示,凶徒已经认罪招供,只因良心发现,在狱中上吊了。可怜无辜少年,被屈打成招,而后活活被勒死狱中,落了个冤屈无处伸,惨死活地狱的下场。
无辜小子死了,真正的杀人凶手董延双却在云家吃香喝辣,忙着娶媳妇。暂不提为何董延双身处云家享福,只说他杀人那日之事。
那一日,董延双杀了那户无辜人家之后,在死尸旁待到半夜,而后冒着星月找寻竹巷胡同。天津卫多大点地儿,别看他没去过竹巷胡同,可踅摸也能踅摸着。竹巷胡同不长,多说了不过十来户人家,最大的宅院一眼就能辨认出,谁家门楼阔,谁家院墙高,这家准时最大一户。董延双顺着墙边一棵小树上了墙头,而后顺墙头滑落院中,朝四外瞧一瞧,接着到了窗根底下听动静,哪屋有呼噜声,哪屋就住着不人揍的舅舅。
听清动静之后,董延双拿菜刀撬开门闩,大步进了内室。两口子睡得跟死猪赛的,别说进来一个人,就算进来一帮人把他俩抬走,估摸着也醒不来。
董延双低头辨别一番,别看屋里黑乎乎,看轮廓也看得出男的就是舅舅董庆合,旁边那个呼噜震天的胖娘们儿就是自己舅妈大岚子。
董延双见旁边小桌上有油灯,他顺手在油灯两侧摸了摸,有盒东洋“玛曲头”(火柴),划亮玛曲头把油灯点燃,接着将油灯拨亮。见桌上有个裹着棉套的白瓷大茶壶,他拎起茶壶嘴对嘴往肚子里灌。一壶温乎乎的茶水进了肚子,人有些来精神了。
“舅舅,舅舅,舅妈,舅妈,你俩倒是醒醒啊,我来看你们了……”董延双如鬼魅一般拎着已经砍的豁口的大菜刀站在炕边,面带诡异的笑容不断叫舅舅和舅妈快起来。尽管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无限杀机;尽管脸上挂着笑,却带着无限杀意。
杀机和杀意都有了,就等着杀人了。
董延双喊了老半天,他舅舅董庆合才睁开睡眼,一睁眼就看到炕边拎着菜刀朝自己狞笑的亲外甥。这老小子不认为这是真的,还以为做噩梦呢,他闭着眼连着念“阿弥陀佛”。有人说做噩梦之时,若连着念佛号,噩梦就能驱散。
可董庆合念了二十几遍,噩梦依旧没有驱散,外甥站在炕边带着狞笑看着他,眼珠子中冒红光,不是邪祟胜似邪祟,比那勾魂摄魄的黑白无常还瘆人。
董庆合大叫一声,光着膀子坐了起来,紧接着浑身栗抖,看着外甥只管张口,而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候他老婆大岚子也醒了,揉着睡眼晃着大脑瓜子嘟嘟囔囔的埋怨道:“倒霉玩意儿,不睡觉干嘛啊?瞧把你吓得那德行,早知缺德做噩梦,何必坑你外甥两口子……”
胖舅妈本以为爷们儿作恶亏心事做噩梦吓醒,等到她看到站在炕边上如同鬼卒的外甥时,吓得“嗷”了一嗓子,险些没背过气去。
这老娘们儿怕归怕,可立马反应过来,她赶忙装镇静,陪着笑脸对着董延双说道:“大大大”,一开口先说了几个“大”字。
说不怕那是假话,此时她已经吓得魂快出窍了,要不是身子胖能撑得住,早就吓瘫了。
“大大大,大外甥,你嘛时候回来的啊?你可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我跟你舅舅绕天津卫找了三圈,愣是找不到你。可把我俩糟心坏了,现如今你回来了,咱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我们把你当亲儿子对待,可不能让你再走了..……”
舅妈满口瞎话,可这话骗得了谁啊?董延双压根就不信。
胖娘们儿偷偷掐了董庆合一下,董庆合缓过神来,带着苦笑结结巴巴说瞎话。
董延双任由他俩不停的说,他紧握菜刀朝他们笑着,丝毫不厌烦地听他们说瞎话。等到二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他把狞笑成一团的脸凑到两口子近前,怪笑着问了一句话:“喜凤哪里去了?”
“呀,喜凤她,她,她,她不是被贼给绑走了吗?”舅舅董庆合立马回答。
“对啊,那天跟你说了,贼不但拿了咱家值钱的东西,还把喜凤绑走了。哎呀,我的好外甥媳妇啊,自打她被人绑走,我和你舅舅整天哭天抹泪啊,到衙门报了官,可官家不干人事,找了这么长日子,楞是找不到,我的喜凤啊,我的好外甥媳妇啊……”这胖娘们儿使出哭丧的套路,假模假样捶胸拍胯哭了起来。
“舅妈,别哭啊。你这么哭,咱还怎么说话啊?”董延双不慌不忙的说出这番话,接着把手里的菜刀颠了下。
胖娘们儿吓得立即收声,直勾勾看着外甥手里的大菜刀,浑身冒冷汗,口水一个劲儿往肚子咽。
“舅妈,您老可真会找乐儿,这不是拿你外甥我打镲吗?你说咱家值钱的东西都让人抢走了,可为嘛你如今住上大院套了呢?难不成是那些贼良心发现,给你留了点宝贝?我不问宅子为嘛来的,我就问喜凤哪去了?”
说完这句话后,董延双脸上的狞笑戛然而止,旋即变得扭曲狰狞,握刀的手用力攥了攥刀柄,恶狠狠地问了句:“我再问一句,喜凤在哪?”
董庆合赶忙说:“她被贼给”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董延双的菜刀已经举起来,朝着他就抡了过去。
董庆合下意识用右手去挡,刀锋如一阵风般从手上削了过去,从食指到小拇指四根手指斜茬削断,断指掉在被褥上,董庆合惨叫一声,用好手攥着断手,痛苦哀嚎。
董延双让他先别哭丧,若再哭丧,就活劈了他。董庆合怕死,攥着断手疼的浑身打哆嗦,鲜血染红被褥,把舅妈大岚子吓得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舅舅、舅妈,到了这份上,你就赏外甥我个实话。你说了实话,我念你两口子一辈子的好。你不说实话,明年祭日,我不好给你俩烧纸。”
这番话钻入董庆合两口子耳朵中,比听什么都瘆人,嘛叫明年祭日?难不倒这小子要宰自己不成。现如今顾不得别的了,有命赚银子没命花银子,这才是最可悲的。两人没活够,还有好多福没享呢,就这么死了不值得,把实话说出了,兴许这小子顾念那点仅存的亲戚情分,饶了两口子。若不说实话,看这小子宰人的架势,定然让他倆给活劈了不可。
为求活命,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把实话全盘脱出。待得二人说罢之后,董延双哈哈大笑,旋即举起菜刀朝着舅舅脖子砍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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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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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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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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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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