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串子动了杀念,要除掉二香肚子里的孩子,按理说这算是他的大外孙或大外孙女,现如今钱串子顾不得这些了。姑娘没出门子就有了孩子,名不正言不顺,好说不好听,外人知道了,钱家就成了别人开心的对象。另外这孩子来路不正,是郭海宝的还好,可万一是大仙儿的,不就等于养了个祸患在家吗?另有一点,钱串子算计良久,大仙儿临走之时那句将来必有索命人的话他无时无刻不记在心底,索命人会不会二香肚子里这个孽障呢?
咳,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之这个孩子留不得!
钱串子思前想后,等到小红回来之后,他让小红看家,自己要出去一趟。自打那晚之后,钱串子还是头一次迈出大门。去哪儿?他要去找一个人。
他要找的这人名叫马五,只因为一脸芝麻粒子,因此得个外号“麻子五”,多数人称他“麻五”。
麻五在天津卫颇有一号,他的营生无非就是走街串巷卖野药。别看这是个不入流的行当,可麻五有几个祖传秘方,这个秘方是他祖辈传下来的,传内不传外,传儿不传女。要说秘方实则都是些邪乎方子,比如拍花子用的迷药,他手里就有。让小伤口变成大伤口的烂肉药,他手里也有,据说这小子还有可致人聋哑的“哑药”和把人双眼弄瞎的“盲药”。总之他手里的方子基本上都是缺德方,其中自然少不了可令孕妇滑胎的“绝户方”。
钱串子找他,为的就是要他给自己配几副药,他要用这几服药除掉二香肚子里的孩子。
想找麻五很容易,麻五每天有几个固定点儿,看准日头,准能在固定点儿找到他。
钱串子一路之上也不抬头,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假装没听见。脚步之快,急急匆匆,就跟奔丧赛的。
果不其然,在驴市口木牌坊下面的石狮子旁找到了麻五。麻五坐在石狮子一块青石板上,正跟人云山雾罩的瞎白话儿呢。钱串子见人多,没好意思上前,凡是找麻五的都没什么好事。钱串子本来就缺德遭人厌,现如今他找麻五,让外人瞧见,一定拿他找乐开涮。
“老五,老五……”
钱串子找了个避人的墙角,拿瓜皮小帽遮着脸,管麻五叫“老五”。见麻五顺着声音往这边瞧,他连忙招手,让麻五快点过来。
麻五一瞧,这尼玛谁啊?鬼鬼祟祟,有嘛藏着掖着呢?我麻五卖的尽管是邪门方、缺德药,可从不背着人。药房先生有良方救人,可我这方子也并非完全害人,自古有好就有坏,有阴就有阳,好好坏坏都是对半儿的,缺一不可。
麻五又仔细瞧了一眼,认出来了,这不是钱串子吗?这老小子平时抠抠缩缩,一毛不拔,平时碰面都不跟我打招呼,今天他来找我,一定有事求我。
嘿,得了,我今天算是有饭辙了,我不让这老小子好好“吐血”拿银子,我尼玛就不是麻五。
麻五让跟自己瞎白话的那几位该干嘛干嘛去,他把褡裢往肩头一挂,三步两步到了墙角。
“呦,钱二爷。我不是眼花看错了吧,真是您老。您是贵人,怎么到这儿来了?”
“咳,老五。我就为找你来的。求你给我办点事儿。”
麻五一听,心说有门儿。找我办事,没好处哪行。而且好处小了还不行,小了我不给你办,必须我满意了,我才给你办。
麻五心里美,脸上不露声色,故作惊讶说道:“啊呀,我说昨晚我怎么做了个梦,梦到太白金星下凡间找我呢,原来是您老要找我啊。我都不知说嘛好了,我是贱痞子,您是财主老爷,有事您尽管说,我自要能办到,我一准给您老办的妥妥当当,哪怕您要我这颗脑瓜子,我立马揪下来给您。”
钱串子心说这小子说话“大喘气”,我要你脑瓜子干嘛,我家也不缺板凳子。
“老五你见外了,咱俩谁跟谁。老少三倍论兄弟,你就是我五弟。五弟,哥哥家里有点事儿,折腾的我心烦意乱,求到你门上不为别的,就为讨你一个方子。我也不让你白辛苦,来,拿着。”
钱串子说着话,拿左手将麻五左手抓起,而后将攥着的右手往麻五左手一碰,麻五手里立马有了分量。麻五心中一喜,好事啊,没等干嘛先给钱。别看自己没看给了多少,但凭借分量也知道,不多不少,十块银洋。平日自个儿转悠一天,也混不到一块银洋,钱串子今天可够大方的啊,一下就十块,这可不是他一贯作风。既如此,必找我要害人的方子。我先听听他说嘛,能办就办,不能办,钱还给他。Χiυmъ.cοΜ
“呀,钱二爷,您这是干嘛?有事您说事儿,我能给您办事儿,是我麻五这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这我不能要,万万使不得,您拿回去,我死活不能要。”
麻五假装推辞,钱串子久经江湖,能不明白这都是虚的,自然不能要回去。俩人假惺惺推辞半天,麻五把银洋装进褡裢,不说“要”,说谢钱二爷“赏”。钱拿了,就该问他要干什么了。
钱串子没说实话,说自己家中的有个使唤丫头,跟力巴儿有了一腿,这些日子肚子大了,这要让外人知道好说不好听,指不定还说老爷欺负婢女呢,因此他过来讨个方子,让五弟给配上几幅滑胎药。
麻五装腔作势,说自己哪有这损阴德的方子,自己卖的都是治头疼发热的小药儿,没有这种缺德方子,钱您拿回去,这事儿自己办不了。
钱串子一见这小子玩花活儿,立马又给了他五块银洋。拿眼瞧着他,眼珠子冒火,那意思是要告诉麻五,你要是给了我,咱好说好散;你要是不给你,我让你小子从此不好过。
麻五还真有点怵他,毕竟钱串子是有钱人,得罪了他,备不住这老小子还真能找人收拾自己。得了,十五块银洋就不少了。
“哦,我刚想起来了。我没有,可我有个朋友手里有。既然钱二爷有难处,我麻五就豁出这张脸不要,也要给您把药讨来。三幅药下去,就是哪吒三太子也给他从娘胎打出来!”
麻五说的都是瞎话,这就是个托辞。他让钱串子回家等着,傍黑天他指定到府上走一趟把药送去。
二人就此分别,钱串子直径回家,麻五回家配药。到了傍黑天,果不其然,麻五来了。见了钱串子,把一个蓝布包袱留下,交待几句之后,离开钱宅。
麻五自不用提,只说钱串子,把包袱皮打开,里面是六个小纸包。转过天来,吃罢早饭,他把小红喊来,让小红拿一包药去煎,告知小红这是补血调气的,三碗水熬成一碗之后,给小姐端过去,务必让小姐全部灌下去,最好一滴也不要剩。
小红哪里知道老爷耍的嘛花活儿,还真就以为老爹疼闺女呢。拿起一包药到后厨煎制,煎好之后,端到后院小姐闺房,二香这些日子天天躺着,人跟没了魂儿赛的。偶尔回过神来,便泪流满面,哭泣不止,哭累了则躺下,跟谁也不说话。偶尔钱串子过来看看,爷儿俩见了面,就跟谁也看不见谁赛的,二香也不理他,他除了叹气之外,也说不出别的。
小红把二香搀坐起来,拿汤匙往她嘴里一点点喂。喂了几口之后,小红突然“呀”了一声,手里的白瓷碗和汤匙掉在地上,“啪”摔成碎瓷。
“小姐你,你,你怎么了?”
只见二香直勾勾瞪着小红,这个眼神太吓人了,恶狠狠就跟要吃人赛的,而且满是诡异。小红自打进了钱宅,还是头一次见小姐有这种眼神。以往虽恶,但加起来也没有这会子恶。
小红吓得直哆嗦,小姑娘自打那晚瞧见院里发生的事儿后,心里时不时发毛。现如今见小姐这样,心里七上八下,浑身哆哆嗦嗦。
再看二香,突然收回恶狠狠的眼神,而是露出诡异一笑,鼻子和上嘴唇快速抖动几下,而后恢复原来的病态,旋即往床上一躺,双眼闭上,跟平日一样,跟死了没嘛区别。要不是胸前偶尔一起一伏,外人乍一看,还真以为她挺尸了。
小红喊了几声“小姐”,见她不动劲儿。快速捡起地上碎瓷,一溜小跑出了屋。到了天井院儿,拿太阳一照,自己这颗心才算踏实下来。太阳足,阳气盛,任嘛邪物也不敢出来,小红拿这个安慰自己。
到前院见了钱串子,钱串子问她小姐是不是把药都喝了。小红怕挨打,没敢说实话,撒谎说小姐都喝了,喝的一干二净,一滴不带剩的。钱串子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让小红去忙。他自己坐在圈椅上若有所思,脸色时阴时阳,不知心里想的嘛儿。
到了正午时分,钱串子又让小红拿药去煎。小红不敢违命,将药煎好端到小姐屋中,哆哆嗦嗦也不敢喂,可不喂又不行。就在她左右为难之际,二香竟从床上走下来,到了小红近前,一把将药碗端过,放在嘴巴一仰脖,咕咚咕咚几口喝了个干干净净。喝完之后,把碗往地上一丢,碗在地上转了几圈后不动了,竟然没碎。二香脸上又是诡异一笑,接着回到床上,躺下继续挺尸。
小红心说,这傻丫头这是好了还是没好啊,怎么自己下来喝药了?管她呢,她自己喝,还省的我喂了呢。
小红捡起地上的碗,离开二香屋。到了晚上,又是一碗药端来,二香跟中午一样,见了小红端药来,起身端起就喝。
转过天来,钱串子问小红:“小姐喝完药可有什么动静?”
小红说没看到有嘛动静,钱串子脸色一沉,让小红出去。他心里嘀咕,麻五说平日有妇人喝了这药,只需三幅下去,到了晚上便肚子疼,不出一个时辰,孩子就滑掉。可为何二香喝完之后,一夜没有动静呢?莫非麻五卖给自己的药是假的?不能,麻五尽管是个街面狗食,但从不卖假药,若是卖假药便是砸了自己买卖。莫非是小红这丫头没把药煎好,或是根本没给二香喝?
钱串子胡思乱猜好一阵子,麻五拿来六包药,三包留下备用,如今别人信不过,还是自己动手吧。
钱串子没喊小红,自己拿着药去了后厨,三碗水熬成一碗,亲自端到二香屋中。
刚推门进屋,钱串子便吓得一激灵。就见二香没像以往那般在床上躺着挺尸,而是坐在床边,面带笑容看着自己,笑的让人发怵,笑的让人发毛,笑的让人发冷。
“二香,你,你莫非病好了不成?”
钱串子说完话,看着二香。二香也不理他,从床边站起,几步来到钱串子面前,一手端过碗,脖子一仰,咕咚咕咚一饮而净。喝完之后,把碗往钱串子手里用力一推,朝着钱串子笑了一下,这一笑透着奸猾,说不出的怪异。钱串子怔怔站在原地没动过劲儿,二香回到床边,变回原来的样子,躺下接着挺尸。
钱串子缓过神来,慌忙出屋,看着手里的空药碗,心里琢磨“她这是怎么了?莫非知道我这药有问题?若是知道有问题,她该把碗摔掉,怎么还喝了呢?”钱串子想不明白,干脆也不想了,还剩两副药,等全部让她喝完再说,若是喝了之后还不管用,他自有狠招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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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文中的麻五并非虚构,是真实存在的,这个人很有一套,干了不少缺德事儿,也干了一点好事儿,最终下场挺凄惨,有机会我单独写一篇文章,发图文区,供大家观瞧。本套书中,起码有一半以上的人物都是真实存在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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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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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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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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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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