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办入院手续吧。”
“好,我这就来。”
汪少卿听到儿媳妇出事,就从千相出版社赶了过来,现在三步并作两步就往这边走,陈泽明要用跑的才能追上她,“你别急!”
她高跟鞋传来“哒哒”声和她说话的声音一样铿锵有力,“我来办入院手续,你去病床房陪她,好端端的要办婚礼了居然遭了这么一道罪。”
陈泽明见陈宴的脸色,还不算太难看,心里就有了数这才给司志远打了电话让他来医院。
“陈社长。”韩誉走上前,“我刑侦队的副队长韩誉,想向您了解一些情况。”
陈泽明是最早冷静下来的,“好,这边请。”
汪少卿处理的事,司寇很快就入住在一间vip病房,在走廊的尽头,非常安静,房内充斥着消毒水味道,但收拾的很干净,三人坐的大沙发。当陈宴推开病房的门时,司寇已经侧卧在病床上,左手插着针管,吊瓶里挂着点滴。
陈宴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才一天不见,你就虚弱成这样了,背上疼吗?”
司寇缓缓睁开眼,背后缝针时,她没有要求上麻药,针刺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痛,“薛公瑾,他真的死了吗?”
陈宴点了点头,“是的,这是场意外。”
虚弱的声音使得司寇声音很小,“是怎样的意外?”
“醉酒后摔倒湖边在寒风中冻死。人体在低于正常体温的环境中会体感失衡,几个小时之内如果体温持续低于常温,就会因为寒冷失去生命。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家属已经签字是意外死亡,保险公司也进行了高额赔偿。这笔赔偿金应该足够他们过下辈子。”
陈宴叹了一口气,伸出一根手指划掉她脸颊上的泪,“你不必这样难过,这真的是场意外。”
“可如果我,我那天晚上没有出现在未来大厦,他是不是就不会喝那么多,也就不会死了。”
“司寇。”陈宴的表情有一点按不住的生气,“你不该妄自菲薄的时候,你为何不肯想一想,如果他没有处心积虑算计你,不拍那些照片,不泼那些脏水,不骗沈香附,你怎么会和她去堵人。仗着自己好不容易冒出了头,手上拿到一点点优质资源就想去作为恶。”
看着义正言辞的陈宴,司寇觉得陌生而可怕,“陈宴,他已经死了,你还要跟一个死人去计较吗?”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陈宴也没有想到那一日薛公瑾信誓旦旦对自己说,你等着。
然后他就再没有出现,这样省去了不少麻烦,但自己也感到意外。
可天底下除了他陈宴,谁还会希望周公瑾死呢。
“不是我想计较。”陈宴望着司寇,“正如那晚你对他说,前尘往事谁在乎呢,只要你不在乎,我就不会在乎,因为我从来在乎的只有你的看法。”
陈宴低头看着司寇,两人的距离是如此近,“而我现在更是不希望你这一颗勇敢善良的心,受到打击。”
“陈宴你是法学教授你说的句句在理,可法外还有情呐,他一开始是个好人的。”
司寇急着落泪,“难道我们只应该惩罚坏人,而不应该去思考,好人为什么要变坏吗?”
“我们可以去思考这些,但你能不要在为他再哭了吗?”
“哪怕是我弃养的一只狗死了,我也是要大哭一场的呀!”
韩誉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陈先生,我可以进来问尊夫人几个问题吗?”
陈宴深吸了一口气,“请进吧。”
韩誉拿出了一支录音笔,启动了录音键,“陈夫人,我想请您回忆一下今天上午10到11点,这个时间段在松花公园发生的事。”
陈宴将她扶起身坐着,吹下了落在她头发上的灰尘,始终担心她“简单的说一说,别太累。”
司寇回忆了一遍所发生的事和魏世勋口中的基本吻合,他俩都不知道薛敏之会突然跑出来。
在司寇回忆完毕后,她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韩警官,薛公瑾的死是意外吗?”
陈宴站起身看着韩誉,“我也希望韩警官来回答,您的身份更合适。”
韩誉说道:“我们在湖面找到了薛公瑾装着胃疼的药瓶,从物证上看尸体四周还有尿腥。推测是想下车上厕所,摔倒后药瓶掉落地上,胃疼的持续让他昏厥,湖水长潮后扑到湖面的浪。打湿了他的裤脚,带走身体热量导致他的体温在后半夜极速下降。我听过陈教授关于体温死亡的演讲,我相信他能解释的更清楚。”
陈宴揉了揉眉心,然后说道:“我们人体的正常体温是37度,失温死亡会经历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低于37度时,身体冷颤,肌肉不协调。第二阶段,人体体温低于33度时,会精神恍惚,心律不齐。第三阶段低于27度时,血压降低,心室纤颤,对疼痛失去感知。第四阶段也就是致命阶段,肌肉僵硬呼吸和心跳微弱,一个小时内不救治就会迅速死亡。”
韩誉看着面色难看司寇,“我们找到他时,他的上衣全部已经脱掉,这就是体温下降到第三个阶段时的反常脱衣。”
她再也忍不住的干呕起来,陈宴立刻拿纸擦拭她的嘴,“反常脱衣,是身体温度低于正常温度导致的幻觉,这只是意外,不关你的事。”
韩誉颔首,“二位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当晚你们去了酒店,我们核实了入住信息,也查了监控。薛公瑾的父母已经在卷宗上签字为意外身亡。”
司机摇着头,“可是他妹妹,认定是我害死了公瑾。”
“薛敏之有病史,她有精神分裂,对于这样的患者,我们警方也想征求伤者的意见,陈夫人是否打算起诉。”
陈宴的眼神很坚定,“完全无刑事能力的精神病患者不负刑事责任,但她年满十八已具有刑事能力。”
韩誉对上陈宴的眼神,陈述着事实,“由陈教授亲自出庭告她,自然胜的轻而易举。但薛家痛失一子,再失一女。”
“不告她!”司寇艰难地坐起身,“我不告薛敏之。”
她抓住陈宴的衣服,不顾惜背后扯住的伤口,“不要告她,不要让她去坐牢。”
陈宴将她抚在怀中,安慰道:“精神病患者的暴力伤人倾向已成近几年犯罪趋势,尤其是多重人格,一个人格犯罪就推给另一个人格,逃避责任。即便不坐牢也要合理的管制治疗,否则当她情绪不受控制时,再出去伤害别人怎么办?”
“公瑾已经死了,他连头七都没过,我怎么能把她妹妹送去坐牢!”
司寇痛苦不已,声泪俱下,“我做不到,陈宴!!!”
“怎么哭成这样了。”汪少卿推门进来就看到司寇抱头痛哭还有不知所措的陈宴。
汪少卿好生劝慰,“别哭,你可千万不能哭坏了身子。刚才医生给我看了检查报告,你已经怀孕两个月,司寇你当母亲了!”
人生总是这样,在迫不及待时往往会失落,当顺其自然时惊喜就会来敲门。有人死,有人生,轮回里悲喜交织,谱写着又一章新的序曲。xǐυmь.℃òm
“你怀孕了!司寇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
在场最高兴的就是陈宴,仿佛一下他的世界都亮了,方才剑拔弩张的人突然温顺下来,看什么都很顺眼。
“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一进急诊室,血样报告就出来了,被诊断出怀孕两个月,司寇怕影响胎儿,就连麻药都没用,忍着后背的伤缝针,但她现在忍不了。
“我不要告薛敏之,你必须答应我不起诉她。”
“好好好,你先别激动。”
“你先答应我!”
陈宴的原则在她面前就容易妥协,现在又再加上一个孩子,“你说不告,我们就不告。你好好养伤,不要乱动,安静一点。”
陈宴太高了,需要蹲下身才得以和她平视,“我只是担心你太善良了,给别人撑伞最后淋湿了自己。”
状况渐明,一直站在门口陈泽明对韩誉警官做了个请的手势,“韩警官,先让他们小两口呆一会儿,我来主持这件事,咱们出去聊。”
韩誉说了一声,“好。”
他俩从病房里出来时,正巧遇上赶到医院的司志远夫妇,“恭喜,亲家司寇怀孕了。”
“同喜,同喜”司志远喜出望外,立刻就推门进去,倒是司寇的母亲见到穿警服的警官微有错愕。
陈泽明按下司寇受伤的事不提,向韩誉说道:“世间万物,无外乎情,理,法,但情始终是摆在第一位的。”
“我赞成您说的。”
陈泽明走到窗外,推开了窗户,舒出一口气来,“我这儿媳妇心地善良,却是个敢迎难而上的人,可我这儿子官法如炉,唯一的软肋就是他妻子。别看我和他母亲好像有什么地位,他尊敬我们。我们没走进他心里。这件事一直僵着不彻底解决就成为他两心结,我刚才也详细的问了医生,医生说好在伤口长6厘米但好在不深及时处理,雪止住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事。”
韩誉神情凝重,“但薛敏之存在故意伤人是事实。”
“我不需要他们家赔偿我们医药费,但我希望警方能出面去和他们家谈一谈,条件只有一个薛敏之接受精神病的住院治疗,去精神病看病的钱我给她出,但我不希望在痊愈之前再看到她在大街上行走。”
若是钱能解决的问题,绝不用人情。
韩誉笑了笑,“您家这么多位律师,还需要我们警方出面。”
陈泽明回之一笑,“律师哪有警察厉害,冲锋陷阵不怕刀枪剑雨的都是你们这些勇士,他们打打嘴仗,你们靠行动,是国家真正的脊梁。”
韩誉同陈泽明的谈话中,感受到了尊敬,尊重生命之人,必然能将事业做的更远大。
“但就事论事,薛敏之去精神病住院,伤人者逍遥对陈夫人,也不公平。”
此时陈宴推门走了出来,听到他们的谈话,向韩誉说道:“司寇是个心里种花,人生才不会荒芜的人,如果残忍大幅超过她的接受范围,她的心就成沙漠。”
韩誉摇头笑道:“太文艺,我都快听不懂了。”
可比起她的心软,陈宴更在乎她的安危,“经我手的精神分裂诉讼案就不下百件,发现一列就应杜绝悲剧重演,不告的唯一条件,住院。”
韩誉深表认同,“还是陈教授,言简意赅。警方可以出面去谈。”
陈宴再次向韩誉伸出手表示感谢,“多谢韩警官。”
“嗯。”韩誉面露犹豫。
“韩警官有话,不妨直言。”
“嗯,薛公瑾案子已经结了,虽然详细的尸检报告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报告出了也就封档,因为家属已经要求出意外死亡报告。不过我们在车上,还发现了一样东西?”
陈宴横眉问道:“发现了什么?”
“副驾驶的屉子里有一个红色的信封写了六个字,司寇祝你幸福,面还有一张银行卡。查了银行的转账信息,里面有10万人民币。我们推测周公瑾是打算将这笔钱送给您夫人的结婚礼物。当然,后来这笔钱在家属要求下,已经归他们所有。这属于不外传的信息。”
“我知道了,多谢相告。数额是十万。”陈宴的眼睛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应当是多年前,我夫人借给他的,作为创业的启动资金。”
韩誉看向陈宴,“既然有借有还,我想你夫人,有一句话说的不错。他一开始是个好人。”
有复杂的情绪从陈宴眼中一闪而过,“多谢。”
只是不知这谢谢是说与谁听。
韩誉静静的离开了,豪门里挥金如土,不想告还可以出治疗费,他无奈一笑,还是留着精力去面对那些无人问津的老人与小孩的命案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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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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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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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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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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