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支多少？”这个理由，周建富勉强认可。
“先来两千。”
“你特码敲竹杠！”周建富爆了粗口。
“真不是敲竹杠，我这就跟你掰扯掰扯，现下局面要突破，我至少要从两方面入手，一个是资料，一个是设备。”
李军龙解释道。
“你继续。”
“精轧机组的资料是许沫沫在管理，我想看资料，总得先跟人家女同志搞好关系吧，吃吃饭看看电影啥的都是钱。”
“再说设备，主要是两个班长把持着，一个叫刘宝成，一个叫马大江，我不搞定他们，设备能让我随便看？”
周建福咬着牙：“你是厂长任命的副主任，怎么就不能随便看？”
李军龙的目光有点像看傻子：“老周同志，这种问题你也问？如果厂长任命个副主任，就能顺顺利利地办事情，那费劲找我干啥？”
周建富不说话了。
他明白，李军龙说得在理。
车间里的弯弯绕，太多了。
办公室里耍笔杆子的，想去车间办事儿。
如果人家不想配合，有一万种办法玩死你。
但。
两千块钱也忒多了，心疼。
没辙，只能暂时搪塞说：“你先垫付，过后来报销。”
李军龙说了声“好”，倒也没跟他再较真。
车间办公室中。
风扇呼呼作响，吹不尽夏日的燥热。
虽然同属于三洋钢厂，但文职人员办公楼和车间，完全是两个世界。
夏铁军一边看报纸，一边喝茶水。
如果说，今早齐忠明强行把李军龙塞进车间时，这位车间主任心情糟糕透顶的话。
那么到了现在，他反倒不生气了。
这大半天观察下来，李军龙脑子里除了搞对象，啥也没有，他有什么可生气的？
相反，他想笑。
厂长安插的人，水平，就这？
其实夏铁军考虑过，李军龙会从哪些方面入手。
资料和设备。
无非这两方面。
所以他早有准备，有意无意地试探过李军龙。
结果倒好，这个货完全不上道。
“厂长啊厂长，您这识人眼光，有待提升啊！”
就在这时，李军龙从外面回来，蔫头耷拉脑的。
“小李，怎么了？”夏铁军心情不错，开口问道。
“嗐，刚被周总工批了一顿！”
“好端端的，他批你干什么？”
“他嫌我不思进取，嫌我消极怠工。”
李军龙懊恼地摇着脑袋。
“这个老周，也是太心急！”
夏铁军心说，活该你挨骂，你要是跟老子干活，却满脑子都是撩妹，老子骂不死你！
“不行不行，我觉得我真不是这块料，什么狗机子自动化控制，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明天我找厂长说说，这活我不干了！”
李军龙唉声叹气道。
“小李，这我就得批评你了！”
夏铁军语重心长地说道：“厂长派你来，是看重你，你不能遇到点挫折就撂挑子。”
“你说不干就不干，那怎么对得起厂长的期望，怎么对得起我的期待，怎么对得起你自己？”
“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要一步踩出一个脚印来！”
李军龙听完，红了眼圈。
“夏主任，您的意思是让我再坚持？”
“没错，坚持。”
厚重的大手拍在李军龙的肩膀上，夏铁军心说，你走了，哪再找傻子去？
“谢谢领导的鼓励，谢谢领导鼓励！”
李军龙抹了一下眼睛，激动地说道：“你是我见过，最好的领导！”
心说。
不好意思，游戏才刚刚开始，谁是傻子还不一定呢！
晚上。
跟调度室的老色皮们，约在蓝月湾见面。
蓝月湾，离三洋钢厂不到两公里。
很早很早以前，是个正经的歌厅。
后来慢慢不正经起来。
再到后来，周边大大小小娱乐场所林立，使得这一片成为莺莺燕燕的聚集地。
坊间流传一句话，没去过蓝月湾的男人，不算真男人。
“李军龙，这里这里！”
李军龙赶到蓝月湾附近时，听到有人喊他，抬头看到黄菊正挥着胳膊，一跳一跳的。
“菊姐能亲自夹道欢迎，让我受宠若精！”李军龙上前说道。
“就我一个人，夹什么道……呸！”
黄菊没料到李军龙上来就飙车，反应过来白了他一眼。
“菊姐今天好漂亮啊！”
李军龙目光上下打量着，似乎不吝啬赞美之词。
黄菊一条通体连衣裙，半礼服半休闲的风格，洁白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亮晶晶的项链。
小v领恰到好处地凸显出上围的轮廓，若隐若现中，令李军龙想起了曾经勘探过的野山。
山峦起伏，绵延平原，平原上草木丛生中，藏有无数的秘密。
往下面看，黄菊穿的黑丝和高跟鞋。
来这种地方玩，穿黑丝，说明这女人很有心机。
“怎么样，不比嫩模差吧？”
黄菊扬起下巴，原地转一圈。
她对自己的颜值还是很自信的。
“那不好说，我又没见过你的嫩膜。”李军龙笑得有些隐晦。
坏蛋！
黄菊心里骂一句，纵然也是老司机，忍不住红了脸。
李军龙暗自得意：摊牌了，这趟车肯本不是去幼儿园！
问起其他司机的下落，黄菊翻了个白眼。
“那群猴急的，早等不及，提前进去玩了。”
“那还等什么？嗨起来！”
李军龙和黄菊进了场子，远远就看到，那几位仁兄已经混进舞池中。
球状闪光灯在头顶闪烁。
韵律感十足的音乐撞击着耳膜。
一群打扮妖艳的辣妹在舞池里扭动着身躯，宛若群魔乱舞。
“堕落啊！”李军龙煞有介事地评价道。
黄菊挑起眼角。
刚要骂他一句装什么纯时，就见李军龙舔了舔嘴角说：“不过我喜欢！”
这种舞蹈，在九十年代，很流行。
没什么技巧，就是一阵乱摇。
对这群刚刚从思想禁锢中解放出来的人们，格外有吸引力。
碰撞，摩擦，分泌着汗液和荷尔蒙。
玩了一阵，菊姐脸红扑扑的。
李军龙提议喝一杯去。
这时调度室的其他老司机也聚过来，李军龙豪迈地说道：“说好的，我请客，都别客气！”
“龙哥讲究！”
老司机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
要说，他们也都是有家有室的人，平时手里没多少零花钱，现在有人请客，他们当然兴奋。
黄菊两杯酒下肚，已经有些迷离，主动靠在李军龙身上。
贴得很紧。
“带球撞人，菊姐你犯规了！”Χiυmъ.cοΜ
李军龙在她耳边说道。
“狗东西，还不是你，天天惦记着吃姐豆腐！”
黄菊手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顺势挂在李军龙的胳膊上，小拇指的指甲微微拨弄着李军龙手臂上的汗毛。
“麻婆豆腐还是水煮豆腐，菊姐手艺怎么样？我都还没尝过呢！”
李军龙随口陪她撩闲，目光在舞池和吧台间游走。
“咯咯咯！”
黄菊发现了，这货绝逼是个撩妹高手。
骚话随口就来。
说起来，好久没像今晚，玩得这么嗨了。
“失陪一下。”
就在这时，李军龙突然起身离开，朝远处另外一拨人走去。
因为他看到了马大江和刘宝成。
精轧机组的两位班长。
上午一起聊天时，李军龙就鉴定过，这两位也是同道中人。
原打算，找机会约出来联络联络感情，却没想到这就遇到。
这种机会，李军龙是不会错过的。
“马大哥，刘大哥，这么巧，你也来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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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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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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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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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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