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十月,东暖阁已经放置了炭盆,让原本一路急走的沈潅觉得更加热了。
“北镇抚司外面的士子散去了?”
朱由校并没有让他起身,而是直接开口问道。
“回陛下,士子们都散去了。”
沈潅头也不敢抬,依旧紧贴着地面。
“你起来吧。”
朱由校放下手里的奏折,看着沈潅。
“罪臣有罪。”
沈潅这个时候想的是怎么能保住自己的位置,朱由校若是不原谅他,他真的不敢起来。
“你们都退下。”
朱由校开口吩咐,待宫里只剩下君臣二人,这才缓缓开口:“说说你都有什么罪!”
“罪臣猪油蒙了心窍,听信小人之言阻止陛下改革大计。”
沈潅这一路上也在思考自己最大的问题所在,打听皇帝的行踪,这其实不算什么事情,与袁应泰有书信来往,不是什么大事。
真正能让朱由校生气的,恐怕就是他派人听到了朱由校和几个士子的谈话,并且派人要阻挠此事。
“哼,只有这一点?你与宫中串通,打探朕的行踪意欲何为?”
朱由校冷哼一声问道。
“冤枉啊,这绝不是臣与宫中串通,实在是上次陛下出事之后,王公公怕陛下微服出巡遇到意外。因此才与内阁通信,让内阁派人保护陛下安危。至于探听到陛下与士子之言,都是无意之举。”
沈潅连忙辩解道。
“朕姑且信你,若是问过王安不是这样,再找你算账,你先起来吧。”
这种事情其实就看朱由校怎么想,问王安,他肯定也会这么回答,至于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罪臣多谢陛下。”
沈潅小心翼翼的起身,然后低头站在那里。
“沈潅,你也是饱读诗书诗书之人,朕记得你才入阁的时候,也上过奏折,历陈几大弊政,卫所制度、户籍制度、土地兼并,税收不足。为何你对李达康所说的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当差,这么抵触?”
朱由校想知道他们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
“罪臣知道,陛下肯定觉得臣身为进士享受这些特权,因此不愿意陛下改革。”
沈潅知道能不能过这关,就看自己如何回答了,当下开口说道。
“难道不是么?”
朱由校反问道。
“不瞒陛下,罪臣自曾祖以来,都有功名在身,家里良田数千亩,店铺若干。只要子孙后代不败家,这些都足以让他们安享富贵。”
“不仅罪臣是这样,罪臣的老家浙江很多人都是如此。罪臣并非贪得无厌,也不是没有见识。”
“只是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当差涉及太广,臣等唯恐陛下年幼,听信士子狂言,便要实行。”
“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府县数百,有功名者数以万计。若是陛下强行改革,必然触动这些人的利益。”ωωω.χΙυΜЬ.Cǒm
“罪臣还好,一些寒门子弟,几家人甚至是几代人才供出一个秀才、举人,他们就靠着这些特权为生。”
“大明俸禄历朝以来最低,仅靠俸禄官员生计都难以维持,他们只会贪污受贿、盘剥百姓。”
“看似惠民之举,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
沈潅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说道。
“只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吧,朕承认你方才说的一番话有几分道理。”
“可是最重要的你没说,东林书院!”
“你们以此为纽带,官员之间互相勾连,彼此呼应,以监察为手段,以言官为爪牙,排除异己,控制朝堂舆论。”
“也正是因此,东林书院广大学子不喜的事情,你们也不会去做。他们掌握着朝廷的话语权,若是你们真的同意改革,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被弹劾。”
“朕说的是也不是?”
沈潅虽然方才说自己是受了小人的蒙蔽,可是现在又开始说政策可能引起的反应。
朱由校对于他的心思多少知道一些,此外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他,更加知道这是东林党在背后操纵。
“陛下,罪臣冤枉啊,罪臣与东林士子没有联系啊。”
沈潅一听这话,立刻跪倒在地叫起了冤枉。
“没有联系?你真以为朕在深宫之中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国本之争,不少人都被罢黜出了朝堂。”
“一开始东林书院的确是讲学,可是现在呢?!你们提拔倾向自己的官员,可能你们之间没有什么金钱上的往来。”
“可是利益上的瓜葛当真一点都没有?自万历朝开始,便有齐楚浙党与东林党互相攻讦,现在更是肆无忌惮。”
“朕登基一来,屡次三番下旨不得互相攻讦。结果呢,越来越厉害,方从哲已经致仕,直到现在还有人攻讦他!”
“朝廷官员任命,不谈能力如何,张口就是此人公议如何,这公议从何而来,还不是你们东林党认同!”
“就像熊延弼之前在东北有何过错?结果被言官攻讦,若非朕插手,他就得请辞自辩,袁应泰蓟辽总督做的怎么样?”
“朕多次告诫不可招纳降卒、蒙古人,他听了没有?”
提起东林党,朱由校就来气,声音也不由的大了几分。
“臣有罪!”
沈潅伏倒在地,又一次说道。
“起来吧,相信现在你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朕可以饶你这一次,不过日后该怎么做,你心中有数。”
其实按照正常的流程,这个时候他应该摘掉官帽,请辞回家,可是沈潅并没有这么做。
朱由校也看出来,魏朝说的没错,沈潅权力欲很强,很姚宗文是一种人。
这种人为了权力什么事情都肯干,掌握在自己手里也能是一大助力。
“陛下放心,罪臣日后必然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听到朱由校这话,沈潅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朱由校留着他的用意,当下便连忙表忠心。
“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当差,这两项政策朕暂时没有打算执行,现在东北还有女真未平,蒙古人一直我大明的心头之患,眼下各地也不安稳。”
“现在就贸然改革,只会让朝政更加复杂,你先回去吧。”
朱由校仿佛没头没脑的说了一番,然后就让沈潅回去。
“陛下圣明,臣告退!”
沈潅听出了朱由校的意思,彻底放下心来,然后退了出去。
朱由校知道,沈潅短时间可以为已所用,至于以后怎么样,就看他的表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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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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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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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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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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