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而无尽的生命,是直到经历了,才会体验其痛苦。
目睹一个个重要之人的消失,到最后仅剩自己的孤独,是难以想象的。
尽管,虚乎其乎间,有一种渺茫到近乎绝望的遥远血缘在世间存在着……
但整个宇宙的轮廓,由心扩散出去的,对于世界的期望……
却是没有疑惑的薄凉。
——更何况这方世界根本没有宇宙,极致,也只是人造虚伪的天空。
在泯根死后,力量不断复苏的苏银和前生一样,前往到世界彼端。
……然而,此刻触摸到的不是屏障,而是轻如水波般,会传来微弱回音的细纹。
风景也并非受制的巨石了。
——群星闪烁间,那完全是一方宇宙的模样。
可怕的浓雾,一边榨出血状的碎痕一边吞噬途经的星体。
硕大到堪比星系的眼珠,亦作为虚幻的轮廓存于宇宙间,带着冰冷且古老的目光让苏银仅仅是接触到余光便汗毛倒竖……
这方世界,实在是太渺小了。
【警告:您已抵达世界边缘,请不要尝试越轨!】
苏银伸手不断贴近那水纹,警告传来,却分毫没有理会,继续加大着穿透的力度。
那个世界好像依旧很遥远,即便肉身实际僭越了界限,
但一层肥皂泡似的水膜,还将他的手牢牢包裹。
【警告!】
【警告!!】
【警告判定无效,开始筹备灭杀!】
【进入一级惩治状态!】
……
星空还是一片沉静,宇宙时空之中,星云炸裂,盛光勃发,但没有一道穿透到这里。
唯有系统的至高之声,以冰冷为名回应着。
苏银仰头向天——即便那里还是一层无名黑暗,但宛如被枪指着一般的感觉,已可以预见地出现在上空。
果不其然,灵源力恐怖速率且不可回复地枯萎下,那里出现了无数尚且是点状的金色长枪。
每一柄,都存有轻易诛杀天堑巅峰——这个世界最高战力的力量。
……
残酷的搏杀,无情的搏杀,持续了整整一年之久。
对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来说,便是持续了一年的天地异象!
金光的汹涌,金光的退散!各类磅礴灵源力气息的凝聚,而这浓郁核心同样的碎裂……!!
单是余波,便使大地满目疮痍。
一柄金枪的碎片没被世界完全吸收,顺势砸下,直接就毁灭了一座辉盛百年的名城!
——而就是那金光消散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吞噬气息,便足使无尽的生灵被瞬间剥去血肉!
但幸这只是少数情况,更多的碎片,早在坠地前便化为了空中焦土,
分解为纯粹的能量滞留并回馈世界的上空。
——而苏银的观感却完全不一样。
【第九十七层惩治失效,正在进行新的筹备……】
【第九十八层惩治失效,正在进行新的筹备!】
【第九十九层惩治实效,正在进行最终惩治预备!!】
“圣躯·漫!”
“同化·此界之躯!”
“拟·万象通解!”
……
与不断加重的天威相对的是苏银惊人的回应速度,可是,这还是入不敷出。
一层灿烂得有如太阳的金甲附着于苏银身躯,但此刻也满是裂痕,其间渗出金辉的血液。
拥有惊人威能的血肉在“圣躯”“同化”的加持下不断还原、强化着身躯。
可饶是如此,苏银也数度被无数根长枪、元素矛或宇宙光辉洞穿身体,狠狠钉死于地面!
要毁掉它们,则往往要承负更深的痛苦。
“来啊!”
“我苏银,并没做错!”
轰!
轰轰!!
轰隆隆!!!
对于规则的惩罚,苏银并没有惊讶。
而时隔接近“永恒”的重创,同样在命定的宿运之中。
其实,在苏银先前的许多次感悟里,身为人,身为石,他都有尝试过许多忤逆天机的举动,并不止一次地身死。
即便那基本近于空想。
但在对世界的理解,甚至可能都超过这方世界本身的情况下,一切又是那么的现实。
于是,在感到星空的浩瀚与最终的无望时……
苏银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以此为自己此次转生的最终方式。
——是离开,或者更多可能的埋汰吧。
与泯根的相处,让苏银明白自己所望的并非悠久到永恒的生命。
不只是对狭小的轻视,不只是一种因耽溺于正义,而被世界以“永恒”诓骗且收买的物化物。xǐυmь.℃òm
而是……
我就是我!
不需要为了什么去妄加惩治……
也不需要为了什么,去过分压抑我本人的生命!
苏银没有想到,自己在无意识间就受了这个世界的圈套。
“永生”只是诱惑……其最终目的,是使其忘掉人生意义,忘掉始城,而单纯为“世界意志”服务而已!
“哈哈哈……!”
所以,苏银早在很久之前,就毫不犹豫地切除掉了自己在这个世界已然取得的“永恒之根”!
这等于放弃一世的积累的追求,等于让自己重新化为脆弱、“可以被伤害”的凡人!
但苏银,没有后悔!
九十九重惩治结束,浓稠的血完全黏在苏银身上。
只是抬起一根手指,金光便会猛烈摇颤,身子下一刻就要倾倒……
可是!
“叮!”
他用剑,每每都将自己的身体支撑住,再用那充满野性的目光,期候最终的惩治来临。
“来吧!”
苏银竭尽全力,以肺部的又一次炸裂为代价爆吼!
“——诛星圣剑!”
下一次攻击的酝酿似乎还有一会,苏银没有犹豫,用尽积蓄起的九成九力量,一把轰碎了那曾给他下达过无数“指令”的月亮!
举世暗淡!
“!!”
【诛杀!】
同一时间,苏银感到了天意与规则的震怒!
【条件完成……!进行“一百”级别的即死指令!】
嗡!!!
然而,不再是天空中沉滞的玄枪,金轮,抑或波涛和物质能量。
在苏银面前,空间只是混沌与扭曲,刹那间,一个暗紫色的传送门便突兀显现。
里面冒出来的是……
“一只角……?”
“唰!”
苏银才身体前倾,做好备战姿态……
就发现自己炮弹般被打飞在空中!
什……
无比的惊讶,无比眩惑!
在这个世界,已经将“圣躯”大成的苏银自信在速度上不会败给任何人!
……可是,此刻非但是在毫无意识间被击中,那手段,那速度,还是那身影他都没有看清!
“嘶——”
金色的血液,都只是在意识冷后才落下,在地上犹如小小的脚印。
然后是爆开的伤口,浓郁的血浆!
苏银的胸口已经被洞穿!
回头——
做不到。
挣扎——
亦不能。
尽力,转身……不为取胜,苏银至多想做到的都只是去回看对方而已……
但对方却好像一切都预料到,在攻击之余就匿入视野的死角,冰冷无情地留下一道道恐怖伤口。
一切的发生,也不过就是数秒的时间……
苏银便被斩断躯体,面目模糊地完全分尸!
我不甘!我不甘!
苏银怒吼!
自拥有系统以来,自近乎永恒的穿梭以来,自发现自己惊人的修炼天赋以后……
他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任何人……况且,就算输,又怎么会如此狼狈!!
自紫色传送门出现的一刻起,无名的恐惧便出现了。
时空被冻结,灵源力无法再从外界吸收,甚至系统也不再和自己说话!
“圣躯……!!”
他用尽全部力气,在这最后的挣扎中,勉强复原了右眼眼珠的一半。
隐约诞生的视力,就于朦胧间,将那个白衣身影在苏银眼中定格!
白色……持枪者!
即便拥有仿佛是恶魔专属的犄角,但毫无疑问,那是通体雪白的光芒!
在归离那方混沌的漩涡前,无论锻甲、锦袍,都透发出无与伦比的圣洁气息!
“……哦?”
似有所感,苏银看到那人也回过头来。
一个英俊刚武、眸若星辰的面孔,凌厉地烙印在苏银眼中。
那人说道:
“……作为一个不入流的转生者,你还不错……”
但也仅此而已,在对视的一刹,苏银的眼睛便完全炸开,接着是灵魂九成之九的破碎!
他再度陷入意识的冰点,而白衣男子的身影,亦一个闪身消失在混沌的漩涡中。
【哔哔——】
可是,在一切结束后,那豆苗似的灵魂之火就要被余威吹灭时……
一只虚幻的手掌探出,将一切都阻隔在了苏银的灵魂之外。
这正是那“第二个自己”,由“拟态”所打造的系统本身!
此刻,他同样眸若星辰,眉心,突然就闪烁出星斗图一般的轨迹。
【检测到技能(心法):“天圣迷路”】
【正在对其进行解析……解析失败!】
【系统区间转换,继续解析……再失败!】
【尝试系统升级……失败,失败,失败,失败……】
【成功!】
【检测到技能:白色瞬间!】
【检测到技能:眸光者!】
【检测到本体灵魂受到极大重创,正在尝试医治!】
【……已恢复勉强生存水平,监测到规则将前来“回收”】
【现在需“隐蔽”】
……
重复不断的电子声渐渐消掩。
在短暂的等待过后,规则之光代为包裹了这团网球大小的灵魂,闪着浓烈橘光朝始城飞去。
一橘一白两种光泽,便互为里外,滋润在这具灵魂的内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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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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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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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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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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