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陈旧的东风卡车停了下来
随后便是一位戴着工农帽的中年男同志从车里的驾驶座上跳了下来
他脸上带着无暇清理的黑色机油,神色焦急道,
“同志,沈怀渊同志在吗!”
张广白:“他不在,你有事得去城里找他,坐汽车走的,一打听就知道了”
为什么一打听就知道?
因为这个年代有汽车的人凤毛麟角,甚至有些地方政策还不允许汽车私用
汽车这东西百分之九十都是公用的,就是公用的汽车配给也是紧张的
所以这师傅知道沈怀渊是坐汽车进城的,他去城里的汽车队一打听就能找到人了。
在知道沈怀渊在城里后,那位司机同志感谢了几句,又着急忙慌地开车向城里奔去。
下午
张广白下地去了,陈芳草和锦来娣给锦珠送些吃穿用的东西
锦来娣羡慕地打量着锦珠的新屋子
“姐,这屋子可比咱们自己家的亮堂多了!还有床呢!”
“那你也过来住上几天?”
锦珠和陈芳草收拾着东西还不忘调侃锦来娣
锦来娣立即摆手,直接否决了,
“不行,不行!我得在家照顾大花,它现在一天吃好多顿,我一顿都不能给它落下!”
锦珠和陈芳草相视一笑,就知道再好的屋子也不如她的大花重要。
母女三个手脚很快,没多久锦珠的屋子就收拾出来了
陈芳草也不多待,认真交代了她几句体己话后,也抓紧时间带着锦来娣回家去了,家里还有一堆活没干完呢。
她们走后只剩下锦珠一人呆在知青点
锦珠闲着没事干,索性拿起门后的大竹扫把,清扫起知青点杂乱的院子来。
等她把院子都仔仔细细扫了一遍后
她又把张广白原先垒的乱七八糟的灶给调整整齐,然后自己在旁边又垒了个小灶,方便炖汤
搞定这些后,她又撇到一旁的桂树
想起沈怀渊之前就是坐在树下看的书,她便想把东南角的小石桌移过去,这样的布局应该更方便一些
而且等过一两个月桂花开了后,她便能踩上这石桌打落一些
到时拿新下的桂花酿些桂花酒、桂花蜜
制些桂花茶、乌梅桂花汁
再做些桂花水晶糕,桂花小圆子,桂花糖芋苗……
想想,锦珠已经站在这棵桂树下盈盈地笑了
好吧,哪里是为了沈怀渊,她都是为了自己那点子惦记桂花的小心思呢。
可等锦珠开始搬动那石桌桌时,奈何她实在高估了自己的臂力,使尽全身力气,也才挪动那石桌子几分而已
即使这样,锦珠也知坚持不懈的道理,她如蚂蚁搬家般一点一点挪动
挪得精疲力尽之时,她瘫坐在石凳上,微喘着气
算了,她还是省点力气留着傍晚做饭吧,该放弃就放弃吧。
休息了几分钟后
院门外传来了汽车声,锦珠一喜,该不会是沈怀渊回来了吧
她赶忙跑到门口,便看见两个人从车里下来后,紧接着跑到副驾开门
等沈怀渊下车后,那俩人开始对着沈怀渊千恩万谢的,锦珠听了几耳朵
好像是沈怀渊帮他们修好了什么发动机,让他们不用像以前一样巨资请那些外国专家来修,从而延误工期之类
沈怀渊始终淡淡的,礼貌回应几句后,俩人又从汽车后备箱里拿出好几袋礼盒要送给他
沈怀渊皱眉拒绝了
“举手之劳,东西不用了”
俩人哪肯,沈怀渊那般清俊卓然的模样,一看就不属于能跟你推搡东西的人
再说他们就是再着急也不敢跟人沈同志推搡礼品啊,颇苦恼地挠了挠头,不知要怎么办
其中一人比较机灵,当他看到门口的锦珠后
他立马提了所有东西跑过来,然后将那些东西一股脑放在锦珠面前的地上,然后着急扔下一句,
“同志,这是我们汽车队送给沈怀渊同志的一点心意,沈同志不收的话,我们回去没法交差,麻烦你了!”
说完这人根本不等锦珠反应,直接对着沈怀渊鞠了一躬,和另外一人逃也似地开车跑了!
那动作行云流水,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锦珠呆愣,她看向地上的一大堆礼品
有烟,有酒,高档补品,还有不少包装精致的点心、罐头、麦乳精之类,都是些供销社都不好买到的精贵物。
锦珠顿时心虚,她摩挲着裤腿,有一丢丢的手足无措
她是不是给沈怀渊闯祸,变相帮他收礼了?
她看着向她大步走来的沈怀渊,不禁尬笑了一下,
“那个,你回来啦……”
沈怀渊不语,只冷冷淡淡地看着她
锦珠越发心虚,似乎怕沈怀渊生气,她赶忙替自己解释道,
“我刚刚只是站在这,想迎迎你,这些东西我真的没想收!”
“刚刚那人扔下就跑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呢……”
但沈怀渊的目光始终凉凉的
锦珠被他看得不知怎么就跟犯了错的小孩一样,将头低了下来,不敢说话了
她想,有时候她还是挺怕沈怀渊的……
两人之间寂静了几分钟后
沈怀渊对着眼前如鹌鹑般的脑袋,沉沉道了句,
“你挡路了”
锦珠抬头,领会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随后她虽有些猜测,但她还是站在门口没让的意思,
“你不生气的吧,这些东西怎么办……”
沈怀渊眉峰微动,不冷不热道出一句,
“你收的,就自己处理掉,不用问我”m.χIùmЬ.CǒM
锦珠忍不住嘴角上扬,赶紧殷勤地挪动脚步让开
“那多不好意思,我先提进去……”
她多好意思,代人收了这么多礼,最后尽数归她了
沈怀渊没再搭理她,锦珠则喜笑颜开地提着门外的一大推东西跟上。
等到了院子里,她又撇到那死重死重的石桌,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对着沈怀渊喊道,
“等等,怀渊同志,能搭把手帮我抬下石桌吗?”
沈怀渊转身,探究的目光投向她,锦珠解释道,
“我想把它搬到树下,这样你坐在树下看书更方便”
见沈怀渊走向那石桌,锦珠也准备上前去帮忙
可没等她动作,沈怀渊已轻轻松松搬起那小石桌,稳稳当当放置于桂树下,顺带的还有四个不轻的石凳……
锦珠看着自己千辛万苦挪了大半天,还不如人花了几分钟的,她呆呆地说了句
“谢谢”
原来沈怀渊力气那么大的么……
随后,待锦珠擦干净石桌,整理好那堆礼品后,她又跑到沈怀渊门外
沈怀渊已经换过一身干净衣服,正笔挺地坐于桌前拿笔画着什么
门没关,锦珠“噔噔噔”敲了三下门
见沈怀渊抬头看她,她便抓尖卖乖地自己进了屋里,小步蹭到人桌前,
她瞄了一眼桌上缭乱繁复的机械图,有些眼晕,转头对沈怀渊报告道,
“怀渊同志,那些礼品我整理好了,放在我房间,哦,我就住在张广白隔壁”
“反正我暂住几天就走了,到时正好能当库房,你如有需要了再过去拿”
沈怀渊听后,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淡淡道,
“东西你可自行处理,不用问我”
好吧,锦珠笑
沈怀渊让她“处理”两次了,那她就自己处理好了,她客套道,
“那……那我和张广白分一分……”
之后,屋内便安静了下来
没多久
沈怀渊放下手里的笔,冷白修长的手指慵懒搭在桌沿,眼眸微阖地看着桌边踌躇不走的人,
“还有事?”
锦珠讪笑
“是还有一件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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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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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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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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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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