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裳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碾好的细面分门别类装在相应的木头屉夹里，主仆二人忙的不亦乐乎。
他好整以暇的靠在柱子上，双手抱在胸前，挑眉问，“你在干嘛？”
顾青青闻声抬头，见来人是顾涵衍，略有些惊诧，“你怎么来了？”
他走过去，捡起一根她落在地上的草药拿在手里把玩，淡淡道，”怎么，我不能来？”
这几天他派在药铺的仆人跟他禀告，大掌柜顾青青一直在店里忙活，不让别人插手，他们都晓得她的身份，弄得众人很是惶恐。
他让众人随她去。
今天来店里看她忙碌地样子，不由叹口气，将自己弄成一位农妇不修边幅的样子，整个京城真是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贵人。
秦无邪要是看见，八成以为自己虐待她。
他伸手将她的手捏起来，左右看了看，她手上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细茧。
顾涵衍讥讽道，“你这手可称之为爪子，再过几天，店里伙计都可以遣散了，反正你一个人干活也就够了。”
她把手抽回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不干，你干？”
顾涵衍挑了挑眉毛，思索了一会儿，“我不干，我有银子，你又没有。”
她知道他就是来挑刺的，而且轮说嘴，她甘拜下风，立马缴械投降，将他手上玩着的草药一把夺过。
双手作揖，好言好语，“表哥，你行行好，我手头这点事儿快做完了，你去前面等我，别在这里碍事。”
“顾世子，主子已经干了几天活了，谁劝都没有用”。玉裳捧着木屉往前面走，边走边说，“你要是真心疼我们主子，就行行好别欺负她了。"
顾青青昂昂头，对着前堂的地方努努嘴，示意他赶快走。
顾涵衍这种公子脾气，别人让他往东，他是偏要往西的，他一把拨拉开顾青青，坐在她的位置上，夺过她握在手中的药碾。
斜篾她一眼，“你站一边看着去。”
跟她一样挽起袖子，煞有介事的碾起药草。他动作熟练而迅速，不到一会的功夫抵得上她小半天的成果。
顾青青纠结了，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不确定的疑惑。
他——是哪根筋不通了？
平时喝口茶都讲究的不得了的贵公子，居然跟她抢粗活做，更可气的是，比她做的快，还比她做得好。
她抱着膝盖在边上坐下，给他打下手，递草药。
顾涵衍没有停歇地意思，顾青青递给他，他就闷头碾毫无架子。
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几乎以为这个顾涵衍是冒充的。
“你难道以为我就只会谈诗论画毫无用处的富贵公子？”他额上也有些细微的汗，将头伸过去，“别傻愣着，给我擦擦汗，这边，对......再给我挠挠痒。”
顾青青腹诽，就这干点活还要别人伺候你，还敢说自己不是毫无用处的贵公子，面上却不敢有所表露，忙拿出帕子给他擦汗，她可不敢用自己袖子给他擦。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初来秦国的时候，我十五岁，虽然外人面前我一应用的吃的都是最好的，陛下待我也很优渥，可是我那时候怕得要死，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他苦笑了下，“后来总觉得要给自己找点事做，看家里下人干活后睡的都十分香甜，我便每日睡前去和他们一起劈柴，干完活后，把自己累得半死，果然沾着枕头立马就睡着，这样的事情，我做了五年。”
他眼睛低垂，额前的发随着他说话轻轻摆动，如同水中的海草一般柔软却强韧。
这些年，顾涵衍应该过得很不容易。
顾青青很想笑着打趣他几句，缓解气氛，她嗫嚅着说不出来话，无论怎样的话说出去，都显得苍白。
“把后面的草药拿给我。”
他对她身后指了指。她恍然大悟，忙转身递给他。
“你不需要觉得我可怜，我虽然承受的苦楚比别人多的多，可是我也享受了这世间的繁华，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不容易，我理解你，也希望你可以爱惜自己。”
“我......”她攥着衣角，轻轻揉搓着，这些天手上的薄茧在她休憩时候总会细密的发痒，还会有些刺疼，她享受这种刺痛，只有这样她才有理由心疼自己，同时也杜绝自己去胡思乱想。
他平静地看着她，温柔地说：“你不必觉得难过，运气不好而已，生在我们这样的家族，想要富贵荣华容易，想要男子真心实意对你，那才是最奢侈的。”
“我明白......可是我不甘心。”
顾涵衍笑道，“有没有考虑过回夏国？”
回夏国吗？那和她在秦国又有什么不同？无非是换个环境尔虞我诈，她本身便不属于这个世界，换个地方也不过是换一个鸟笼而已。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可以慢慢想，不用急着回答我。”顾涵衍点点头，仿佛知道她的答案。“你如果有天考虑好，直接派人告诉我，起码在哪里，可以保你一世无忧。”
“谢谢，我会认真考虑。”
一时间，两人都不在说话，空气里弥漫着草药的香味，真实，冷冽。
似乎过了很久，她小声的问了句，“表哥，你认识辛玉儿吗？”
顾涵衍的手顿了顿，仍低垂着头，“嗯？”
她鼓足勇气，“你认识辛玉儿吗？”
“听说过，不过没见过，怎么了？”
她咬紧薄唇，终究没有勇气继续问下去，嗫嚅着说，“没事，随便问问。”
玉裳端来盆水，和干净的帕子，打断了怪异的气氛，“请擦擦手吧。”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净手，擦完后，闷声说道，“我希望你永远不要记起辛玉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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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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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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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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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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