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扣儿与顾家大少爷私奔到上海,窦老爹的玉声楼再也难以在斜塘经营下去,秋瓷去看窦老爹时,他已经和徒弟们打包了行李,意欲前往上海谋生路,顺便找寻扣儿的下路。
玉声楼在斜塘经营了十数年,一招毁在窦老手中,他很是惆怅难过,秋瓷却不知说些什么安慰他的话,只好事实分析开解。
“听说广州的新军正准备北上革命,楚家二公子出现斜塘,斜塘恐怕也不会再安稳下去,乱世求生,本就没有安稳一说,老爹此时离开也许是好的。”
秋瓷离开玉声楼,回到沈园,四姨太和管家正在清点她的订婚彩礼,昨天,楚怀璧亲自登门,递上了婚书,算是给足了他父亲颜面。
傍晚时,傅饶再次登门,给秋瓷送上了后日前往上海的火车票。
“二公子倒是动作快得很。”
要跟随楚怀璧离开前往上海,是秋瓷提出来的,她早晚要离开沈沈园,既然扣儿走了,她似乎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后日清晨,二公子的车会前来沈园接上沈小姐一起离开。希望您做好准备。”傅饶说完,便驱车离开。
“一定要走吗?”沈慕年走出连廊,来到自己妹子身边,声音低沉,充斥着没落和不舍。
秋瓷转身抱了抱大哥沈慕年,瓮声瓮气的说:“扣儿去了上海,窦老爹解散了玉声班,自小陪我长大的人,走得走,散的散,当年的斜塘光景再也不复回,哥哥,你难过吗?我有些难过。”
沈慕年像小时候安慰她一样摸了摸她的发顶,“知道我昨天爹昨天对楚怀璧说了什么吗?”
“什么?”秋瓷问。
“他说,若是二公子有负于你,他既是赔上沈家前途不要,也要替你撑着腰。他总是那么嘴硬心软。”沈慕年说。xiumb.com
“我以为从小,最不受待见的就是我。”
出发那日,天色阴沉。
连四姨娘的脸上都难得对秋瓷表现出了和善的一面,当然,主要是因为,沈家又走了一个能分走家产的人。
沈父在上房没有出现,却让沈慕年给秋瓷准备金钿子,装进了行李箱,搞得秋瓷以为自己不是去嫁人,而是去逃亡。
楚怀璧西装革履,裁剪得体的黑色的大衣,将他如玉的身姿衬托的更加修长挺拔,他微笑着向秋瓷伸出手,自然的攥住了她的,“到上海恐怕要三个小时,受累了,夫人。”
“什么夫人?没结婚呢。”秋瓷往回抽了抽手,奈何与对方力量悬殊,被握住的手,纹丝未动,她倒像个挠痒痒的人。
楚怀璧火车上的包厢很大,门外站了几个卫戍,包厢内像个小型的茶话会房间,甚至躺卧休息用的软塌。
单独的空间,气势强大的男人,秋瓷倒略显局促起来,只好拿出一本书百无聊赖的看着,打发时间。
“你是打算一路上都不与说话吗?”楚怀璧突然坐到了秋瓷身边,男子身上的檀木香窜入鼻息,秋瓷不动神色的往后挪动了一下,却忽然被楚怀璧强硬的拉到自己腿上,紧紧箍住了腰。
“我们还没举行婚礼,您请自重。”秋瓷冷着脸说,轻轻颤抖的尾音,却当场泄露了自己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样镇定。
楚怀璧轻笑,终于放开了她。
秋瓷立即站起身,坐到了另一侧,满目戒备看着他。
“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反而让我更想欺负你。”楚怀璧勾唇。
脸上瞬间被红霞侵占,也不知生气还是羞恼。
然而这时候,外面传来‘碰’得一声,是枪响。
秋瓷猛然一颤,楚怀璧按住她的肩膀,目光凌凛然的看向紧闭的包厢门,示意她不要说话,然是鼎沸的人声,杂乱逃窜的脚步,又是‘砰砰砰’几声枪响。
秋瓷极力保持镇定,楚怀璧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他抽出腰间的勃朗宁上膛,走向包厢门,却被秋瓷一把拽住胳膊,他皱眉看着他,朝她一笑,摸了一把她的侧脸,“放心,不会让你守寡的。”
他闪身走出车厢,外面的骚动已经被他带来的人,镇压完毕。楚怀璧收了枪,示意将缴械的人押到面前,方要弯身去询问,身后的包厢却忽然响起女子的惊呼声。
楚怀璧反身迅速推开车厢门,秋瓷被一个男子用枪指着额头,车厢玻璃窗被破开了一个洞,呼啸的冷风扬起纱帘。
“楚怀璧!”
在这样的危急关头,秋瓷居然想起,上一次斜塘桥头,楚怀璧也遭遇过刺杀,那时候,她也被当做了威胁他的人质。
他是怎么说的,好像让杀手大可直接杀了她,虽然那一次有惊无险,但她只要表现出一点愚蠢的行为而丧命,楚怀璧估计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你放了她,我跟你走。”楚怀璧在秋瓷震惊的目光中,将手枪甩到了地上,双手举高,示意自己已经没有了威胁性。
持枪男子没想到楚怀璧会做出让步,倒是省了他麻烦。
“你是梁大帅的人吧,就这么迫不及待?新军都要打上门了,还有心思搞内讧,倒让我高看了他。”楚怀璧慢慢向前移动脚步,视线却一直黏着在秋瓷身上。
“大帅没想要二公子的命,只想用您跟您的父亲谈个条件。‘’那人道。
“窝里待不下去了,想要落地大上海是吗?”楚怀璧又说:“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把军队编入楚家军。”
楚怀璧话音方落,将走到身边秋瓷猛然向自己身后一推,隐藏在怀里那把精巧手枪,对男子射出,男人的手中的枪几乎是同时向他他射出了子弹。
男人的身体砸到地上,楚怀璧也同时闷哼一声,捂着肩膀,退后一步,被秋瓷拖住了身体坐在地上。
“流···流血了,你受伤了!”秋瓷脸色刷白,尽管她平日表现的像个成熟的大人,她依然是个见到血,就吓得语无伦次,泪流满面的少女而已。
“怎么还哭了,皮外伤,死不了,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秋瓷胡乱抹了把眼泪,“闭嘴!”
楚怀璧简单的包扎过,一下火车,就被等在火车站的车送到了医院。
“婚礼可能会延后····”
“没关系!”秋瓷垂首说。
“我觉得有关系。”楚怀璧说,“你那时是什么眼神,你是觉得我不会救你是吗?”
“事实是你救了我,让你受了伤,对不起。”她觉得是她小人之心了。
“一个男人,应该让自己的女人,不受任何伤害,这一项被列入了楚家家教。”楚怀璧说完,忽然欺身向前,偷了个香,低哑着嗓音说:“你能再给我唱一次《牡丹亭》吗?”
“好!”
几十年后,他们一起经历过满目疮痍的动荡,楚怀璧依然记得,初遇她在台上抬步扭身,眸似微醺,温柔娇嗔的模样。
【番外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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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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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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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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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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