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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时值秋日,仍是绵绵几日烟雨笼罩。阴沉沉,暗沉沉,夹裹着丝丝清秋的凉意。
雨水停歇,便是再难得的晴朗日子。
东方一整片万丈洒金,炫目光线挑开琼紫色的灰色天幕。那一派绚丽之境,着实令人欢喜畅然。
这样好的彩头,必是天高云淡的晴朗秋日。
昨夜雨水丰润,屋脊上汇流的积水,顺着黝色光亮的鹿纹瓦当滴答滴答,击在檐下的三两棵碧油油的芭蕉叶上,随着每次清脆的击打声而上下摇曳。
窗台鸟雀啁啾,悄声打开厚重的雕花窗的厢房门,春香先探了探盘了粗油辫的头颅,随后肯定的点了点。
秋瓷这才轻悠悠的晃出门槛。
和春香一起,猫着腰,点着脚尖,躬身行过月洞门。
经过上房处,麻将桌上厮杀正酣,不知哪位太太又得了头彩,尖着嗓音,“呦,杠!糊了!”。
庭院中一群觅食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哧溜一声散尽,丢了嘴里的吃食。
加快脚下步子,仍是轻迈微放。
途经仆役房,噼里啪啦的膳房,柴房门微敞开着,腐朽的味道儿嗅入鼻息。
“老爷,六小姐真是不知好歹,我看关她进柴房饿上几日,看她管不住脚,溜去那三教九流的地方撒欢,辱没家风!”
是四姨太太的声音,这个家里生来与沈秋瓷八字犯冲,她在爹那里咬耳朵,时刻等着抓秋瓷个现行。
秋瓷顿了顿,耸耸肩,轻声问身后的人,“春香,确定老爷今日是不在府里?”
“小小姐,我好歹起了个早儿,亲眼见了大少爷与老爷出了正门去了!”春香答。
“咱们走偏门!”秋瓷与春香就这样行过假山与回廊,溜出沈园。
怎知,好不容易跑到玉声楼,在门前就被堵住了。
“我们少爷是窦家班班主的门生,有几年不唱了。徒弟来拜访师傅,怎么就不得入内了?长官,您好歹给个通融罢了!”
说着,春香自内兜掏出几块银板子顺手塞给挎枪卫戍。
哪成想那戎装卫戍,竟是丝毫不为所动,反过来避之如蛇蝎,冷脸子冷目扫过主仆两人,让人不寒而栗,再不敢造次。
春香一个激灵,缩了缩肩,被粗声粗气的推开去,“去去去!今日督军公子包下这儿,等闲不得入内!”
“春香!”沈秋瓷欲伸手抓住,已然晚了一步。
卫戍本就是武从官,鲁莽大力。春香不防,被推得向后踉踉跄跄,她穿的的软缎子,青石板路上不知打哪儿来的石子硌了脚底板子,趔趄栽倒。
手肘磕到石板子上,生疼,眼泪差点掉出来。
秋瓷带着春香离开,打算先去窦扣儿那里问一问,出了什么事情。
扣儿平素不喜嘈杂之地,便一直与丫头桂枝,居在离戏台子稍远一些的客房,那里倒是小院花居,幽静的很。
空置出的几处宽敞亮堂的厢房,便宜了那几个能闹腾的师兄弟。
少年时沈秋瓷与扣儿多是练青衣与花旦的唱功,词曲多是幽啭哀怨,辗转妙不可言。哪会像那几个武生,每日清晨必是扯着嗓子练,比赛似的一波高过一波。
秋瓷就比安静的扣儿淘气,逮了师母养在窝里的公鸡,放在东西厢房相接的院落里,公鸡的啼鸣声混在人堆里,真叫一个可笑。
往往是他们一嗓子没吼完,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便满院子乱扑腾。
秋瓷惦记着扣儿的事,一溜烟儿经过厢房的格子窗,许是戏园子里这会儿忙,那里进进出出的,后院反倒是异常清静。
也不知道前头是哪位有头脸的政要来了斜塘,秋瓷与春香来得路上便察觉出异常,道路被提前肃清了。
方才近了玉声楼,那看着三五一岗哨的迫人场面,秋瓷便有些了然于胸,现在局势不稳定,即便南下的,只是个不大的官,必定近身卫戍簇拥着保护周全。
像斜塘这样的小镇,虽非富庶之地,到底是鱼米之乡,像沈家一样的望族只多不少。
都是牟利而来的宵小之辈!
秋瓷到了客房外敲了两下,隐约听见扣儿与丫头桂枝似乎在争辩,声音不是很大。许是听见了她的的敲门声,说话声自内室一路传过来,到了门前,方才止了声。
雕花格子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一张幽幽的鹅蛋脸儿,细肤如脂,只是略苍白了些。
凤眼眯着,有些红肿的样子,软缎子一样的长发披散,扣儿只穿了件单薄的红绸里衣,越发贴衬得脸色白皙异常。
秋瓷拧了拧眉,忙推搡着她入了房间。
桂枝手里正拿了烫板熨过的凤穿牡丹戏服,忙问一声好。
秋瓷推扣儿进了内室,坐在铺了软靠的乌木贵妃榻上。
“这么着急叫我来,便让我看见你这颓唐的样子?”
秋瓷又问:“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玉声楼里面来了什么人?”
扣儿的身子微微一动,不待开口,丫头桂枝便抢了先道:“小姐病了呢!害得相思!”
扣儿有些恼,瞪了多嘴的桂枝一眼:“快闭嘴”!wWW.ΧìǔΜЬ.CǒΜ
“好,桂枝去为秋瓷小姐泡个茶水,来得早,正好和小姐用个早点,且不留下碍眼了!”
秋瓷笑了笑,打发身边的春香一起出去。
“春香姐,咱们偷个闲,去前头看看,今日斜塘来了怎样的大官,排场这么大!”边说着,识趣的挽了春香出门。
沈秋瓷无奈的看了扣儿一眼,叹息道:“还是因为姓顾的那男人?”
窦扣儿头低下去,抿唇轻点头,眼珠红红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嗯,长风被他爹关在顾家埠,不让我们再有瓜葛!”
秋瓷早料到有这么一出,她打小就认识顾长风,那个男人长得清隽,又是个孝顺父母的,怎么会因扣儿与父母决裂。
扣儿只是玉声楼班主的女儿,一个唱戏的,与豪门望族家的公子互相爱慕,必定是一条难走的路。
门第显耀之见,在斜塘镇是司空见惯了的,除了顾家埠,还有朱家与沈园。
便有谚语流传:雅沈,显顾,朱气鸿!
沈园,称之大雅之家,秋瓷曾听她大哥讲,沈家的祖上曾也在清廷做过翰林,后辞乡做起了瓷器古董玉玩,以及收藏珍品的行业,传至如今,父亲与大哥已早被称作远近一带的古器鉴赏高手。
顾家埠,雕梁的房屋田舍一应俱置,巍峨于青河的边上,又是宽敞些的外景地,倒是顾家数座商号仍旧错落在街角弄尾,主供一方米粮,布匹,通航船舶,贴近民生的俗世之业,执掌了方圆的多半活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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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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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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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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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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