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你是外地人不知道不怪。柳城主他身患一种怪病,具体什么病,俺一个种地的,嘿嘿,不怎么懂,你可以问问别人。俺是瓜农,能把那一亩三分地种好就佛祖保佑了。”—王金来尴尬笑笑,举起碗一口干了剩下的豆花。
马绥明:“他每年只在三月露面之事,与他身患怪病有何干系?”
“嗨呀,两位老哥,俺是真不懂呀!可不敢胡说,四年前有个牵羊的老头,非说他知道咱们城主大人的病是什么枯桃病,活不了多久了。后来他被士兵抓去杀了头,告示上贴的造谣。老头被问斩那会,俺可亲眼看见了,大庭广众之下,那么一咔!血能渐出四五里地。”王金来双目一瞪,仿佛被杀头那人是自己。
宋戬点点头,“多谢仁兄坦言相告。”
“后来呢?柳慎言的枯桃病是真是假?是治好了没死,还是没治好硬撑到现在?”马绥明追问。
“告示没贴,俺不知道,嘿嘿,你们说枯桃病是桃树才能得的病,人哪会染得上,二者又不相通。”
王金来连连摆手哈哈摇头,—“哎呀哎呀,城里面老少皆知的事情,哪有什么坦言不谈言的。俺没读过书,不太会说话嘿嘿嘿,有什么还要问俺的,告诉俺就行!”xǐυmь.℃òm
庄稼人,朴实。
马绥明眉头紧锁,像是有话要说,给宋戬使了个眼色。
至此,宋戬取出一锭银子放入王金来手中,拍了拍他肩膀,道:“仁兄知无不言宋某不胜感激,想请你吃几碗豆花还望你莫要推辞。”
王金来两眼放光。
这哪是吃豆花的钱,明明是修房子的钱。
“哎哟,客气客气,老哥真是大手笔,俺这一年半载累死累活忙下来还不抵你这一半施舍嘿,慢走慢走。”王金来乐呵呵收下钱财,拍拍屁股与两人道别——“俺家老婆娃娃还在等俺回家,先走一步哈!”
他生怕对方反悔,头也不回,一溜烟跑没影。
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
施人小惠,欲图大恩以报的。谨言慎行,酒后原形毕露的。
出手阔绰,反悔斤斤计较的。
这可是官银,一碇官银的平水足足一两。
一两银,二十石米。
全家老小都无需担心再饿肚子。
拿了好处与其娇造做作磨磨蹭蹭,不如趁早溜之大吉各自心宽。
庄稼人,朴实。
“到底是种地的。”马绥明冷哼一声—“钱都给你了,还怕要回来不成。”
他还有话没问。
对方竟拿着银子跑了。
宋戬和马绥明坐在豆花摊上,听了诸多路人对柳慎言的评价。
东南西北,好坏不一。
有人说他抗旱有功为民除害受,有人说他阴险狡诈坑害佛家道人。
有人说他纤骨玉面羞花闭月,有人说他油头粉面奇丑无比。
有人说他上任十几年来虽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倒也把底下百姓的生计搞得井井有条。
除了不在城中乱栽花,干什么都行。
树下边。
蹲地上玩了一下午泥巴拌桃花的云彩见她爹爹起身要走,连忙抬起下巴脆生生问道:“爹爹,你是不是把云儿忘啦?先生,你也把云儿忘啦!”
……
无人应她。
宋戬跟马绥明没听见似的,径直走到路对面的桃花树下仔细端详着什么。
“咦?我在这里!爹爹!”云彩起身往那头跑。
跛脚少年一把将她拉住,“你爹爹和先生在谈论大人之间的事情,先莫去打搅。他们一会就过来找你了。”
“这样哇?爹爹听不见就算了,云儿还以为先生也染了二舅的青光眼呢。”
………
“青光眼是什么?”跛脚少年问道。
这词自己怎么没听过。
“嘻嘻,云儿也解释不清,是师傅说的。舅姥爷经常指着西瓜说冬瓜,指着小驴说大马。”云彩将自己抓泥巴的小手往跛脚少年衣服上那么一擦。
两人前方十步左右有个小水池,活水。
下头有暗流。
是一家包子铺老板带着三五十号人从山上一路挖坑引水修出来的,供大家洗菜洗手行诸多方便。
不讲究的话这水也能喝,水面若是有什么污泥,很快会被暗流卷走。
跛脚少年领着云彩来到水池边,又帮她把袖子卷起,“会自己洗手吗?”
云彩点点头。
有几片桃花从她虎头帽里面抖落出。
跛脚少年顺势接住一瓣,问道:“你把桃花塞在帽子里做什么?”
“因为兜里装不下了哇。”云彩拍了拍两侧腰包。
“……”
嗯,我问城门楼子,你答胯骨轴子。
“不是,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把桃花藏在身上?你很喜欢桃花吗?”跛脚少年追问。
“我昨儿夜里把娘亲气晕了,现在还没缓过来呢,她要是醒来瞅见那么多好看的桃花,还不得消了气赶紧夸我哇。”
云彩细声细气。
她自认为已经洗好了手,开始玩起水来。
捡起方才掉地上的桃花放进池子当小船。
“没洗干净,指甲黑漆漆的,你娘亲见了可不会高兴。”——跛脚少年亲自将云彩的手沾水反复搓了几遍,但没太敢用力,直至那两只色泽比桃花还白嫩的小手恢复如初,—“这才像样。”
跛脚少年平生第一次带小孩,却忘了自己也只是个小孩。
———
一棵盛开的桃花下。
“绥明接着说便是,这花妖狐鬼的道道我不太懂,只记得南钰四年间京城闹过一次蛇灾。那领头蛇妖修为太浅,还没和我过上几招就被赶来的道人收了。”
宋戬瞅了眼池子旁正在玩水的两个小孩。
他心想这冤家还能玩得这么斯文,没去到处捡石头把那池子给堵喽。
马绥明:“嗯,宋兄。那王姓的瓜农此前提到,柳慎言只在每年三月露面,其他日子则见不着影。怪哉,我还从未听闻有只在三月间不发作的怪病,由此,不妨大胆一猜,这淮陵城的城主,到底是病人,还是妖人。”
“哦?此话怎讲?”宋戬凝眉问道。
南钰的官,无论大小,全是帝王亲封的。
淮陵主城一个,小城十二个。
虽比不上淮北淮安,比不上淮南金陵,更比不上泗水,横淀,福秋,京都。但好说歹说人口也有四百万之多。
大帝怎可能封一个妖人做官,怎可能糊涂到把百姓,把江山社稷交到一个妖人手里。
“宋兄,你且听我细细道来。万妖录中记载的大多花妖都有一个特性。喜湿,惧热,惧燥,聚寒。由此可推断,聚热所以惧夏,惧燥所以惧秋,惧寒所以惧冬。唯春,微湿,不热,不燥,不寒。”
马绥明凑近宋戬身旁低声道:“只在三月露面,三月是春,又甚喜桃花,让人将城中其余花卉铲得一干二净,这淮陵城城主柳慎言,莫不是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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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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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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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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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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