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了动手指,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毁了这枷锁。
他没有前世记忆,他不记得自己在作为“司清寒”之外的人时,曾经给过颜苏的任何温情和爱意。
他吃起了自己的醋————那些在别的世界,作为别的身份的人,的醋。
就在他犹豫的一瞬间,颜苏抬手一拽,就将他拽地踉跄几步,一点没手下留情,手铐在两人之间发出碰撞声,丁零当啷,伤筋动骨。
大长老一边大吼一边横剑拦截道:“颜苏,你不能带剑尊走!他走了我们怎办,天下苍生怎么办!天道惩戒不到他,一定会迁怒众生,到时候天下生灵涂炭,你……!”
“滚开!”
颜苏毫不客气,一脚蹬开大长老。大长老被蹬出好几丈远,呜呼哀哉个不停。
“苍生?!这天下苍生与我何干?我告诉你们,司清寒是我一个人的,我今日就是要带他走,我看谁敢拦我?!鬼来杀鬼,神来弑神!天敢拦我,我便诛天!”
颜苏现在想杀人。不分好坏,不论善恶,更不念因果。
没有人敢拦。
司清寒也没有。
他微微动了手指,重新为众人修补好之前被劈裂的三百道结界,而后随着颜苏一同消失。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颜苏,指尖始终掐着苍生诀,颜苏走到哪儿,哪儿就繁花遍地,这一条花路一直铺到了无极颠梧桐树后小院里的尽头。
司清寒的苍生诀,天下无双,无人可敌。原本是用来造福天下,为百姓谋安稳的。
现在,他只想用这个极其消耗灵力的术法,来哄一哄颜苏,想让他别生气了。
但是颜苏气半点没消。
一路就将他拖进了小院,进了密闭的小黑屋,一把将他推到一张宽大的软床上。
这床看着眼熟。
是之前他们在寝室内睡过的那张床。————没想到颜苏竟然把这床给挪到小黑屋里来了。
也就是司清寒身体挨着床的瞬间,颜苏也爬了上来,他整个人跪压在他身上,双腿分开两边跪着,低垂眉眼凶狠地瞪他,“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去找天道!”www.xiumb.com
他的力道很大,一点没客气,恶狠狠的眼神宛若一头凶残的小兽,那意思颇有司清寒只要答错一个字,他就要趴下来一口咬死他。
司清寒被压制着,他甚至是有一点点心虚,这种心虚让他的嗓子无端发哑,声音都轻了好几分。他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揉抚颜苏的发丝,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屁用。
颜苏眼睛赤红,咬牙切齿。
完了,小孩,哄不好了。
“小苏,我不是不要你,相反,我怕失去你。”
司清寒靠在枕头上,与颜苏拉开了半寸距离,呼吸之间有一种很淡的叹息,他轻声哄他说:
“你昏迷的那天晚上,你的系统跟我说了许多事,也让我见到了你所有轮回之路,你遇到了很多个我,他们每个人,都曾给过你一段至真至纯的爱意。”
“虽然你说,他们都是我,但我不记得。”
司清寒还记得,自己之前做过那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漂浮在无尽空间里,面前是这少年赤城天真的脸,他有名字叫寒江雪,他向少年许过诺,要将他看做自己的王,永生永世忠诚守护。
他相信自己就是寒江雪。
可是,在每一个独立的空间里,“阿寒”都是作为一个独立的存在,他有全新的身份,能力,人际关系,至于其他世界里曾经生活过、爱过的痕迹,他一点没有。
死亡会让他遗忘,在新的世界重新活一次,他又是一个新的人,没有曾经爱过人的记忆。
一想到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忘记爱人,司清寒心里就疼得宛若万箭穿心。
“你说过任务失败,我们就会去下一世再相爱,可是我害怕下一世轮回,我又变成了别人,我记不住这一世我给你带来的痛苦和绝望,我也害怕我又会将你忘记,即使我的本能会让我再次爱上你,我也害怕我可能会因为忘记你而对你冷漠,让你伤心,让你忍着满身伤害还要充满爱意地来靠近我。”
“小苏,我不想再忘记你了。我也不想你在这样无尽的轮回里找我。一次一次的等我爱上你,这样太辛苦了。为了你,总要争取一下……”
颜苏气疯了,冷笑地咬住牙关:“你的争取一下,就是跟天道斗法,跟他同归于尽?!”
“没有想同归于尽。你别生气。我有分寸。”
司清寒的嗓音回流了一般,越说越沉稳,凑在颜苏耳边,有一种安抚人心的感觉,“自从你说这三千界是你能任意穿梭的小世界之后,我就开始怀疑,这世界只是一个虚拟的存在。既然世界都是虚拟的,那我想,修仙和天道,说不定也只是一方幻影。”
“为了证明这个,我劈了那天道一剑,将他劈成了两半。山河倾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小苏,天道只是一个幻影,它是人是鬼甚至可能是只狗……他没有在这个世界里,他可能在你的主神界内,但是他来不了这里,他奈何不了我。”
天道只是一个幻影!
三界内外,怕也只有司清寒一个人,如此清醒地认知到这个可能。
就连颜苏都愣住了。
“你怎么确定?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有主神这个东西?”
颜苏抓住了重点。“你知道了什么?”
颜苏记得,自己没有跟司清寒提过主神这个东西,也没说过他穿越的三千小世界之外,还有一个主神世界。司清寒是怎么知道了?!
司清寒说:“我曾经做过一些梦,梦见在主神世界里,我的存在。我相信这是真的,但我无从求证,后来你昏迷的那天晚上,我问了你的系统,他将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我。”
司清寒眼眸逐渐暗沉,声音低沉而沙哑,他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尽量表现地平稳:“那个东西跟我说,在你们的主神空间里,曾经活过一个完整的我,后来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我堕入三千界,我丧失记忆,忘记一切。”
“小苏,我不想再忘记你了。我也不想你为了我,继续在三千界里流浪,我想与你回到主神世界里,做回自己,好好地相爱,好好地,在一起。”
他想做回一个完整的寒江雪,一个带有所有历经三千界记忆的寒江雪,完整地,虔诚地守护住他的挚爱,他心里的王!
然而他现在被困在这个修仙的小世界里。
要突破,首先就要从这个世界的主宰开刀。
为了证明自己的推断是真的,司清寒弹指一挥,给小黑屋开了天幕,外面刚刚还万山倾覆四海回流的残酷景象一点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万丈星辰闪闪烁烁。
万丈星空不足以表达他的满腔爱意,于是他弹指一挥,又对闪烁星光的天幕弹指布下苍生诀,瞬间万千流萤齐聚。
万千流萤,岁月静好。
司清寒腾出手勾着颜苏的脖颈,让他伏在自己的身上,细细地吻他的眉梢,唇角,尝他嘴角边的颤意,轻轻哄他:“我送你漫天流萤,你别生气了好么?”
颜苏被吻得七晕八素,心理防线一点点地溃败,就在他即将松口要点头的时候。
【叮。】
虚空中响起001的机械声音:
【恭喜主上大人完成了第一个任务:将剑尊大人绑在床上酱酱酿酿……】
颜苏:“……”
司清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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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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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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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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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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