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孝跟着老陈上了三楼,老陈的老婆开了门,她不认识徐行孝,见是自家老公带来的,只好客气地笑了笑,倒了杯水递给他。
徐行孝将水果搁在茶几上,接过茶水,道了声谢,坐在沙发上打量一眼这单位分的房子。
两室一厅,八十多平方,铺的老式的红木地板,简单的装修给人一种很舒心的感觉。
不过明年这样好的房子就要住不上了。
厂里分房子,并不送房子,第一波下岗浪潮要来了,许多早期的福利会因各种条件限制化为泡影。
这对乐呵呵的夫妻明年赶上了早班车,同时也遇到了人到中年的大不幸——丧子。
他在后世遇到这对八十多岁的老夫妻诉说着当年的遭遇时已经是相当平静了。
但是这一刻,当他第一眼认出眼角长了一颗标志性大痣的老陈时,除了激动,内心更多的是对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的叹息。
“小弟不知道怎么称呼啊!”老陈将菜放进厨房,走到徐行孝对面坐下,一脸和善。
徐行孝表现得十分恭敬,“我姓徐,叔你叫我小徐就行了。”
老陈“哦”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腔调,“吃饭了么?”
徐行孝放下茶水,这会儿肚子确实有些饿了,丝毫不掩饰他想蹭饭的意图,瞥一眼在厨房忙碌的老陈老婆,“还没,我听小陈说姨做饭特好吃,特意饿着肚子来的。”
他根本不知道老陈儿子叫啥名,只能用小陈的称呼来打马虎眼。
老陈心道这孩子真憨,不过他就喜欢这实心眼的人,好相处。
冲着厨房喊了一声,“秋菊,多煮点饭,红烧肉别捂着了,一起烧了吧!”
“知道了。”厨房里温温的回一声。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口子说话腔调都属于温吞吞的。
“小徐,我儿子托你带啥了?”老陈取下眼镜搁在茶几上,满脸透着好奇。
为了接近老陈一家,徐行孝从兜里掏出一沓散票,放在茶几上,缓声道:“托我给您二老带五十块钱。”
“我们有吃有喝的,带钱干啥呀!他不会过年又不回来了吧!”
老陈嘴上这么说,手已经拿过一沓票子数了起来。
他儿子自从结婚后好几年都没回来了,这五十块钱虽然不多,也算是给了夫妻俩养大儿子的一个心理安慰。
“小陈工作挺忙的。”徐行孝知道这个年怕是得让老两口失望了,但还不想这么早去透露什么。
老陈没法理解儿子这几年的绝情,“他忙,几年都不知道回一趟家,你跟光标一个单位的,你都能来看我们,他一天到晚忙个啥啊!”
“叔,我前不久退了,准备回家弄个小生意做,也好陪陪父母。”徐行孝这会儿绕到了目前真实的人生状态上,心里也坦然了些。
老陈这会儿还是个思想保守的人,他觉得生意做得再好都不是铁饭碗。
“小徐,你想不开哦!”老陈惋惜地摇摇头,“藏北虽然条件艰苦,但是人家是正规有编制的单位,福利好,以后退休工资也高,我们虽然想儿子,可也希望儿子以后日子好,当父母的可不能这么自私把孩子绑在身边给自己当大孝子啊!”Χiυmъ.cοΜ
老陈说的句句在理,徐行孝虽然和他观点不同,可也不想反驳什么。
他不忍心反驳一个爱子为之计深远的父亲。
老陈的老婆和老陈同姓,陈秋菊这会儿已经做好饭菜,“饭做好了,你俩边吃边聊吧!”
老陈招手将徐行孝请到饭桌前,吩咐陈秋菊,“把我柜子里的酒拿出来,我要陪小徐喝两杯。”
陈秋菊从柜子里取出一瓶老白干,一人倒了一小杯。
徐行孝是个好酒的人,在他人生失意家破人亡后的那些年,常常借酒消愁。
可今天他得控制着不能喝醉,这年头的酒度数可都不算低。
老陈夹起一块红通通油亮亮的红烧肉放他碗里,“小徐,别客气,尝尝你姨做的红烧肉。”
一口大肥肉塞嘴里,油从徐行孝嘴边呲出来,“嗯,姨手艺真不错!以前就听光标说姨做菜好吃,尤其是那萝卜丸子炸的外酥里嫩的。”
今晚陈秋菊做了三菜一汤,可遗憾的是没有萝卜丸子。
他听后世的陈秋菊说过,萝卜丸子早些年是过年才舍得炸的,主要是费油,平常也不太舍得做。
徐行孝瞎诌的一番话戳中了陈秋菊思子的心,“这几年光标没回来,我都懒得做了,也不知道他今年回不回来呢!”
徐行孝听陈秋菊这么一说,心生一计,拿手背蹭了下嘴角的油,“姨,我过两天要去藏北一趟,还有些手续没结清,你有什么想让我转交给光标的,我可以顺便帮个忙。”
陈秋菊眼神一亮,“那你明天还有空过来吗?我给他炸几斤萝卜丸子,还有我织了几件毛衣给小孙的,你帮我捎带一下。”
“姨,你明天需要啥材料,我帮你带呗!”徐行孝自告奋勇道。
陈秋菊腼腆笑笑,“那怎么好意思,我明天做好你来提就好了。”
“姨,其实我是想来蹭蹭手艺,你能教我嘛!”既然陈秋菊有做萝卜丸子的打算,徐行孝也不遮着掩着了。
“你一个大男人,平常还做饭啊!”老陈小啜一口酒,脸色微红调侃道。
“叔,咱得做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新时代好男人嘛!”徐行孝咧嘴笑。
老陈撇撇嘴,这会儿的他还不认可这种男人做家务的理念。
徐行孝不禁想起八十多岁系着围裙的老陈被老婆骂得勾着头的样子。
“小徐,那你明天下午三点钟抽空过来。”陈秋菊这会儿还没把炸萝卜丸子当成祖传手艺,自然也不介意这个年轻小伙子来观摩。
徐行孝阴谋得逞,露齿微微一笑,“好的,姨。”
从老陈家出来,徐行孝一路心情大好,哼着小曲,蹬着二八杠,单手扶着车把,一路漂移到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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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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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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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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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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