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林恒左右无事,就去了正厅。
林恒之所以喜欢来正厅,主要还是因为这里是府里最宽敞的,通风比较好,再加上又放了很多冰块来降温,相对来说能凉快不少。
当然,如果现在是冬天,那这里肯定就是最差的地方了。
剔了会儿牙,林恒就准备拿起旁边的书本来消磨时间,却听身旁的香儿语带好奇的问道:“对了王爷,您为何把余大监叫兴叔啊!”
林恒手下一顿,抬头瞧了一眼门外,然后才笑着说道:“怎么,还对前单位恋恋不舍?”
呃...
香儿一时语塞,随即撇了撇嘴,说道:“王爷,香儿又不是游僧,哪会来的单位啊。”
嗯?
林恒有点懵,他就是下意识的顺嘴一说,这怎么还扯到僧人身上了?
不过也没寻求科普的意思,岔开话题说道:“开个玩笑,吾的意思就是说衙门。”
香儿有点慌,赶忙回道:“王爷,您可别这么说了,香儿绝对没有这个心思。”
说完心中还嘟囔了一句:好不容易才得了恩旨脱离苦海,怎么可能还念着呢。
林恒一笑,他就是逗逗对方罢了,见这丫头当真了,于是就说道:“开个玩笑嘛,不至于,不至于。”
随后又接着说道:“因为他叫余兴啊,不叫兴叔叫什么,就跟我平时称呼陈忠叫忠叔是一个道理嘛。”
“哦。”香儿噘了噘嘴,显然是很不满意林恒这个十分敷衍的答案。
林恒自然清楚,犹豫一下,才又说道:“想知道?”
香儿一愣,接着就是一脸八卦的神情,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头。
“唉。”
林恒叹了口气,随后才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小时候叫习惯了,现在也没改口罢了。”
顿了顿,又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看起来你是一点都不了解自己这个前领导啊?”
见香儿又目露茫然,于是就改了口,说道:“就是上官。”
香儿这才明悟,随即就肯定的点了点头。
林恒有点奇怪,但随即又恍然大悟了。
这丫头从小就被圈在王府练武,很少外出,之后又被派到自己这边了,哪有什么途径去了解这个啊!
而且混职场嘛,就算是在后世那么开明的情况下,打探上级领导的情况也是很忌讳的,何况是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又从事的是那么私密的工作。
想了想,就伸手点了点下手的椅子,说道:“既然你感兴趣,那吾就给你讲讲你这位前上官的过往,反正也不是啥秘密,长安城是个官应该都知道。”
香儿闻言就兴冲冲的回了一句“谢王爷”,然后就快步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林恒,一副等待睡前故事的小宝宝模样。
林恒轻笑一声,随后在脑中回忆了一番,就开始了讲故事模式。
“你这个前上官,吾小时候听皇祖母讲过一些对方的过往,那可是十九岁就跟在父皇身边了,贴身服侍父皇,我算算啊,至今得有十七年了。”
“十七年?王爷,您算错了吧,陛下今年三十有二,难道不应该是二十二年吗?”香儿插话道,一脸不解。
“没算错,后面你就知道了。”林恒摆摆手,然后继续讲:“那时候皇祖父还是前朝的夏国公,领的是怀化大将军的衔,父皇好像也才十岁吧,还只是国公府的三公子。”
“而那时候的余兴,也还是个正常人,并且还是皇祖父麾下的亲信副将之一,因为身手不凡,就被皇祖父指派给了父皇做贴身护卫。”
“正常人?难道余大监现在不正常吗?”香儿不解,又一次插话道。
“正常吗?”林恒反问道。
“不正常吗?”香儿依旧有点懵懵的回道。
林恒无奈,叹了口气,还真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这么单纯,于是想了想,就说道:“那就换个说法,那时候还是个完整的人,这下懂了吧?”
香儿一愣,随即面色涌上一抹羞红,默默点了点头,没应声。
林恒见状也没多调侃,而是继续说道:“后来前朝末年,天下大乱,先皇年方十四就开始从军,跟着皇祖父征伐天下,余兴就以副将的身份一直伴在父皇左右。”
“哇,陛下好厉害,十四岁就已经征战天下了,真乃大丈夫也。”香儿一脸崇拜的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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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恒很想来一句你到底还听不听故事了,怎么就这么多话呢?可是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香儿似乎也意识到了林恒的不悦,于是吐了吐舌头,说道:“王爷,您继续讲,那为什么余大监后来就...不完整了呢?”
林恒白了一眼,随即思虑了一下,才说道“这事要说起来,余兴也挺无奈的。”
“他其实本来成家了,和他妻子还育有一子。”
“可惜啊,适逢乱世,当时尚在余兴齐州老家的妻儿不幸惨死在战乱当中。”
“谁干的?”香儿蹙着眉头问道。
林恒思索了一下,回道:“当时占据齐州的反王,记得皇祖母说名号叫什么定鲁王来着。”
“后来呢?”香儿接着问道。
“后来啊,定鲁王被父皇率军给灭了,而且就为了替余兴报这杀妻杀子之仇,对方都已经献城乞降了,父皇还是号令三军武力攻破了城池,最后将那位定鲁王给当中车裂了。”
“记得皇祖母说过,就为这事,父皇还被皇祖父罚俸一年呢。”
“先皇真糊涂。”香儿下意识的就随口嘟囔了一句,脸上看起来还有点小情绪呢。
林恒一眯眼,不过也没在意这话。
反倒是香儿回过神之后,当即面色就有些发白,要不是林恒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问罪,这丫头恐怕当即就要下跪认罪了。
见对方有些紧张,林恒就继续开口说道:“可仇虽然报了,但妻儿没了,就是没了。”
“经过此事,余兴可能是有些心灰意冷了吧,再加上据说在一次战役中那地方受了点伤,于是就更颓丧了。”
“先是放弃了先皇赏赐的县伯爵位,就一直待在父皇身边当一个副将。”
香儿见林恒没有追究刚才那话的意思,这会儿心情也已经平和了,懵懂的点点头,可随即又意识到问题所在,就问道:“那怎么就...”
林恒自然懂对方的意思,想了想,才回道:“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只知道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顺天元年的时候,突然想不开,给了自己一刀,然后就以‘余生只想服侍在恩主身侧’的说法入了宫,在后来,就慢慢的成了殿中监,父皇登基后也没换,直到现在。”
香儿点点头,表示明了,而且也没再傻乎乎的问一句那一刀是给到哪了。
也明白了余兴为什么是陪了皇帝十七年,而不是二十二年了。
林恒见状就拍了拍手,说道“所以啊,这下知道吾为何叫他兴叔了吧,人家那会在王府的时候,可不是阉人,而是父皇的亲信副将,我不叫叔叫啥。”
说完也不待香儿接话,就说道:“行了,故事讲完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王爷要看书了。”
香儿闻言起身,行了一礼,说道:“谢王爷的故事,香儿就不打扰王爷看书了。”
等香儿离开,林恒却并没有拿起书本,而是眯着眼睛一直看着前方发呆。
余兴为何入宫,林恒真不知道吗,或者说,前身真不知道吗?
答案是否定的,虽然他不是很清楚,但其实是有些猜测的。
要知道顺天元年的时候林恒都已经七岁了,可不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儿。
为什么有时候偶然经过父皇书房的时候,会不小心听到里面在谈论‘太子今日去见了陛下,说了...’、‘陛下今日召见了某某某,说了...’这类的话?
为什么晋王府每隔三日,半夜就会突然响起微弱的犬吠声,然后偏门就会打开,迎进来一个黑衣人?
恰好林恒的房间就靠近偏门,所以曾经偷偷的半夜爬起来观察过一段时间,当时只是好奇,现在想来...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没记错的话,宫变三日前的半夜,晋王府来过一个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途经之地还飘过来阵阵恶臭之气的人。
那人的身影,可是跟余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想的这里,林恒突然一个激灵。
有些事,可不敢乱想,不敢乱想啊。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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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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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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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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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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