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到宫中，遣走了所有的普通侍从，林星渊就一直坐在那看着这份晋王手书的“酸梅汤配方”，足有两刻钟还多。
这手字写的还真是不错，看来这些年应该是没少练，竟然都隐隐有些开宗立派的架势了。
看着看着，林星渊突然就冒出来这么一个念头。
随即叹了口气，把配方放在桌上，扭头看着一直站在身旁的余兴，问道：“你这副欲言又止的神态已经半天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余兴闻言一顿，犹豫一下，说道：“禀圣人，土卫甲等九字号斥候，应该...已经暴露了。”
嗯？
林星渊眉头一皱。
影卫分金、木、水、火、土五卫，对应负责的就是大夏国西、东、北、南、中五个区域的情报工作。
长安城，自然就在土卫的辖区之内。
而每卫的斥候又分甲、乙、丙、丁四等，其中甲、乙、丙三等为固定编制。
甲等十人，以潜藏目标人物身边的形式来获取情报，乃是综合能力最强的，也是最难以培养的，所以很好用，但只要用了，就肯定是要想尽办法潜藏到目标人物的核心圈层。
乙等三十人，也是以潜藏目标身边的形式来获取情报，可是潜藏深度因为其能力原因，相较于甲等斥候要外围一些。
丙等一般在五十人左右，就不用潜藏了，而是以各种身份游离于各自的区域，职责就是接送甲乙两等斥候传出来的情报。
就像今日半道上拦驾的蒙面人，就是土卫的丙等二十五号斥候。
而且为了核实身份，斥候的信息都会记载于其令牌的背面，以及手臂上以刺青标记，收授情报时，两相对照，便能确定真伪了。
至于丁等，没有人数限制，但也不算是影卫的核心编制成员，多是被前三等斥候以各种借口发展而来，为其藏身、潜伏、递送情报等提供助力。
虽然干的也是影卫的工作，但是这些人却并不知道影卫的存在，而且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而这影卫的总监，与传言无二，正是皇帝身边的殿中监余兴。
只是听余兴这么一说，林星渊稍作思索，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土卫甲等九字号斥候，正是当年在贵妃的竭力索取下，被派到林恒身边的香儿。
思忖了一阵，林星渊却突然舒展了眉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无碍，本来就是派过去保护那小子的，暴露就暴露了吧。”
言语之间，一副压根对于香儿暴露身份之事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可是余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话道：“可是据老奴所察，她似乎是有意为之。”
“哦？”林星渊不禁有些疑惑的看向了余兴。
余兴也不敢耽搁，随即就说道：“据老奴所知，今日陈将军并不在府中，而那求购绿矾之事乃是殿下临时起意询问，在场的只有九字号和几位王府的厨娘和丫鬟。”
“其余人得知绿矾事后，均一直陪在殿下身边，唯有九字号借口身体不适消失了半个时辰，以殿下的聪慧，恐怕细想之后，不但能明白圣人为何会得知绿矾之事，也会明白是何人所为。”
林星渊听完后沉默了。m.xiumb.com
林星渊还知道，林恒可能已经意识到了陈忠是自己的暗子。
因为上次送密报的时候，陈忠言语间提及了这件事，将林恒那日在厅门外假借玩笑说出的试探之语原原本本的都写在了密报当中。
知子莫若父，尤其林星渊还是每日都要施展权术，平衡朝堂的帝王，瞬间就能确定，林恒肯定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暗谍这种事，林星渊从来都不会瞒着余兴，所以并不奇怪对方只是通过陈忠不在府内，绿矾之事只有几人知道，香儿行为异常这三点，就能判定香儿肯定会被林恒识破。
他的沉默，只因为一点。
如果九字号是主动暴露，那就是为不忠，按照影卫的条例，是要以付出生命为代价的。
而余兴之所以提醒这么一茬，其实也就是在询问林星渊的意见，不仅因为这事多少牵扯到了晋王府，而且还因为林星渊才是影卫的绝对掌控者。
甲等以下的斥候，余兴还可以自作主张来处理，但是甲等斥候，非皇命不可擅动，这是规矩。
沉默良久，林星渊却是突然大笑了两声。
笑过之后，摇了摇头，颇为感叹的说道：“看来那个臭小子，还真是有些魅力啊！”
行吧！
一听这话，余兴就明白了：九字号的命，是保住了。
可到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是下恩旨一并免罪，余兴还是得问一下。
不过还没等他发问，就见林星渊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桌面，然后说道：“既然那丫头想做个普通丫鬟，那就随她去吧，毕竟也是从小被贵妃收养的，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余兴俯首一拜，回道：“老奴记下了，随后就去办。”
皇帝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给了一个甲等斥候的自由，但是其中琐碎的事情还得他这个总监来做。
香儿毕竟曾经是个影卫的甲等斥候，说走就走定然是不现实的，至少谈话这个环节就少不了，要不然以后万一发生了什么泄密事件，算谁的？
林星渊点点头，随后想了想，却又接着说道：“还有其他那些二三等的暗谍，也都一并撤掉吧。”
啊？？
余兴一愣，有点不明白林星渊的意图，当时这些暗谍不都是您自个儿授意安插的吗？
但是皇帝的旨意已经下达，余兴并不是朝中那些外臣，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执行，于是又一次俯首回道：“老奴遵旨。”
不过林星渊也没有瞒着余兴的意思，接着就安排道：“召中书舍人觐见。”
“诺。”
虽然迷糊，但是余兴还是拱了拱手，然后就走到殿门外，冲着外面的内侍交待了一下皇帝的旨意。
一刻钟的时间，中书舍人便到了。
参拜过后，林星渊一点都没耽搁，直接就开始下达了一连串的诏令。
“拟诏，着国子监博士单志文为晋王傅，傅相训导，匡其过失。”
“擢升吏部考功司郎中甘乐天为晋王府长史，擢升左奉辰卫郎将孟嘉年为晋王府司马统理府寮，纪纲职务。”
“擢升兵部司员外郎沈俊为晋王府谘议参军事，訏谋左右，参议庶事。”
“擢升前羽林卫中郎将陈忠为晋王亲事府典军，领校尉已下守卫陪从事。”
“令，左藏署遣署丞二人，往晋王封地，各领国令、大农职，掌封地税贡之事。”
“其余官职人员，着吏部考察推举，亲王四府其余人员及侍从，按例补齐。”
林星渊这一通安排下来，在场另外的二人都有些傻眼。
不过心思却各有不同。
中书舍人的脑子里就一句话：晋王这是立了啥大功，陛下怎会突然一改常态，如此封赏？
是的，因为林星渊一直以来对于林恒的压制，让这些臣子们都已经习惯了晋王在皇帝这里得不到恩赏。
哪怕现在其实只是拿回了一些自己本该拥有的待遇，在他们的眼里，也得是立下大功才行。
余兴就要通透很多了，只是略作思索，就明白了林星渊的想法。
一来，这显然就是对林恒的奖赏，因为粗盐提纯，也因为硝石制冰，还因为以后可能学到的其他技能。
这二来嘛，可能就是因为愧疚吧。
毕竟这些年皇帝对那孩子的确很不公平，而且今天一上门，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先揍了一顿，皇帝再是皇帝，也会起疼子之心呐！
果然，在说完了上述的那些安排之后，林星渊就讲出了放在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条诏令。
“晋王仁孝，甚慰朕心，赐食邑万户，永业田万亩，赐永嘉坊地另辟新宅，令将作监择吉日动工。”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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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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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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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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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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