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看,神情就越古怪。
如果林示诚跟林恒一般,此刻绝对忍不住想要说上一句:这个庞宪,妥妥的是一个坑爹货啊!
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那庞宪本来就是个扛不住事的人,亦或许早都看自己老爹不顺眼了?
反正这份供词里,庞宪是把自己知道的,老爹那些龌龊事全都抖了个一干二净。
什么中饱私囊啊,行贿受贿啊,屈打成招之类的,全都说了。
甚至听陈忠自称是晋王府的总管,也不知是出于讨好还是赎罪,还友情补充了一点。
说是他老爹前段时间还准备联合几个商人去宗正寺告晋王,以此为之后的升迁做铺垫,只是后来商人们反水了,这两天还有些气闷呢。
那庞宪都交代了,仆人自然也不会扛着。
两边的供词交叠的部分也都能对的上,尤其是最后这个事,因为当时操办这件事的人,恰好还就是这厮,说的比庞宪还要详细清楚。
这便是林示诚为何越看神情越古怪的原因所在。
晋王过去那些坊间传闻的糊涂事,九成都是被有心人泼的脏水。
谁干的?
皇帝清楚,在场的各位重臣也都清楚。
只是为了朝堂的稳定,再加上皇帝自己的一些心思,这种小事皇帝懒得去上心罢了。
可是现在,庞宪这一番供词,却是将这件事的性质给提了上来。
什么时候,针对晋王都已经成了升迁的入门级考验?
再怎么说,林恒也是当朝亲王,一个五品官,都已经敢设计了?
就算他是京城的县令又如何,那中间也还差着好些个层级呢。
再想的多一些,要是长此下去,未来太子登临了大宝,可这大夏国,到底还姓不姓林?
念及于此,林示诚微不可察的瞟了眼骆安策,随后一拱手,道:“陛下,这供词微臣是看完了,可有一些不解。”
林星渊也配合,回道:“何处不解?”
林示诚故作犹豫一番,随后才说道:“回陛下,可否先将这供词让各位大人传阅之后,微臣再说疑惑所在?”
林星渊点点头,大手一挥:“准。”
林示诚闻声点头,却是没管看向自己的骆安策,而是一扭身把供词交给了身后的关峰,道:“梁国公请过目。”
关峰看完供词,脸上顿起一丝怒色。
他可是林恒的亲姥爷,本就对皇帝压制林恒颇为不满。
不过也毕竟是老江湖了,又隐忍了这么些年,虽然脸色不佳,但也没急着说什么,随后把供词递给了身后人。
供词只有两页纸,十几个人转了一圈,过去了有一刻钟。
而且众人看完这两份供词,神情也是各不一样。
有人恼怒,有人平静,有人蹙眉,有人嘴角微勾,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接过内侍重新拿回来的供词,林星渊说道:“郑王现在可以说是何处不解了吗?”
林示诚拱手回道:“微臣不解之处,就是那长安县令为何会觉得诋损晋王,就能让自己得到升迁的机会?”
这就是典型的明知故问了。
针对性败坏林恒的名声,虽不是骆安策亲力亲为,但最开始可就是他授意的。
这一点,满朝文武心中都有数。
林星渊自然更明白,碰一个找骆安策麻烦的契机并不容易,这次肯定是要好好的敲打敲打。
于是就直接把矛头对准了骆安策:“陈国公怎么看?”
骆安策闻言心中一紧,不是因为皇帝的突然点名,而是因为皇帝对自己的称呼。
一般情况下,要是朝会上,皇帝会称自己尚书令,私下里,则会叫太国丈。
今天显然应该属于后者,但是此刻却叫了他陈国公。
不是职位称呼,也不是私人关系,而是国公,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骆安策可不是笨蛋,只是稍稍一寻思,就知道皇帝这是想干什么了。
国公,是爵位。
而他的上面,就是郡王,乃至亲王。
要这么论,较起真来,骆安策无论是授意还是亲为,之前那些对林恒做的不好的事情,那可都是以下犯上。
暗自苦笑一声,骆安策微微有些失落。
不过他却也一点都不担心,他知道,皇帝一直都想动自己。
但他也知道,皇帝为了朝局稳定,一时半会儿根本不会真的动自己,充其量也就是敲打敲打而已。
定了定神,骆安策一脸坦然的拱手回道:“回陛下,这长安县令的事情,微臣不清楚,可是郑王刚才之言,却是有失偏颇了。”
不等林星渊接话,又冲着林示诚问道:“郑王刚才说晋王不是惹是生非之人?”
林示诚虽没有接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骆安策继续说道:“可老夫今日进宫之前,却是听外出回府的仆人说了件事,郑王可知是何事?”
林示诚摇头,他怎么可能知道骆安策想说啥。
骆安策见状就继续说道:“据我那家仆说,晋王命令家将在长安城中搜罗知名的木匠去王府做工,本来老夫还有些纳闷,但进宫后看了陛下殿里的这些桌椅,倒是明白了些。”
林示诚不解,他还真不知道这个事,于是就问道:“找几个木匠罢了,这跟晋王惹事生非何关?”
骆安策闻言就微微一笑,道:“找几个木匠自然不打紧,王爷要是需要,就算是把这长安城中的木匠搬空了也无妨。”
“可要是人家不愿,王府家将却出手抢人,总是不妥的吧?”
说完又加重了些语气,说道:“郑王殿下,晋王之所为,可是无事生非,仗势欺人?”
骆安策贼啊!
他看似并没有提那供词的事情,但其实却已经说完了供词的事情。
三言两语之间,林恒在这位陈国公的口中,已经成了一个仗势欺人的货色。
那庞宪及其家仆这两份口供,真实性可就有点说头了。
一个五品官的儿子,就算平日里再混蛋,敢和亲王斗?
万一这就是一份屈打成招的口供,一切都是林恒罗织的罪名呢?
就算不是,那总是得再查一查吧?
骆安策所求不多,他只需要保证在这甘露殿里,皇帝不要将这件事下了定论就好。
这样一来,出了宫他就有时间去安排一下。
安排什么?
一来是去封口。
他看得出来,今天之后,皇帝绝对不会再对于“给晋王身上泼脏水”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无论是家仆还是下属,只要是参与过这种事的人,不但得赶紧停下来,还得认真的善后,绝不能让这种事再牵扯到自己身上。m.χIùmЬ.CǒM
二来嘛,那是去调查一下嫡系党羽中有无人和那长安县令有牵扯,万一有的话,让其想办法尽快与之切割,不要因为这件事伤及了自己的羽毛。
至于那长安县令是死是活,又不是自己的门生故旧,他骆安策可不想管。
骆安策也多少能看出来一些,皇帝这次是真动了些心思,要借此削弱一下自己的势力,那他可不能给这个机会。
骆安策盘算的很好,却万万没想到,他是把林示诚问的哑口无言了,但上位坐着的林星渊却是开口了。
“此事朕亦听金吾卫报过,晋王的确有错,但说仗势欺人,陈国公就言过其实了。”林星渊板着脸说道。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实是这甘露殿以及太后、皇后和贵妃殿里还要补充桌椅太多,朕又只给了他七日的时间,王府匠人不多,情急之下恐是给将士们下了死命令,朕已经训斥过了。”
骆安策闻言一顿,心头涌起浓浓的沮丧。
他不傻,不会去问皇帝那时间为什么对不上?既然是给宫里做,为何不派将作监执行?
皇帝的话可太明白了,摆明了就是告诉他骆安策:朕今日就是不但要护短,而且还要小题大做,你当如何?
而且还特意提了皇后这些人,也就是告诉骆安策:我儿子可是从来没针对过你,相反有了好事还能想着你孙女,你到底想干嘛?
想透了这些,骆安策只能顺从的回道:“陛下明鉴,是老臣恶意揣测了晋王殿下,请陛下责罚。”
林星渊闻言情绪缓和了些,却又是故意问道:“责罚自然不必,只是朕也有些不解,陈国公对晋王的成见,像是颇为深重啊。”
骆安策一顿,随即赶忙说道:“老臣不敢。”
林星渊也就是敲打一下而已,也不可能真的捅破窗户纸,闻言也就没再搭理骆安策了。
转而扫了眼众臣,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安排。
“此事兹事体大,那庞宪平日里欺行霸市,这次又冲撞亲王还无故刑具加身,那三人就交给刑部审议处理了。”
“微臣遵旨。”一位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站了出来,微微躬身回道。
此人正是刑部尚书,同时也是益国公,凌振明。
“至于那长安县令庞信德,本应交由吏部和刑部处置,但毕竟牵扯到其诋损亲王,我看这事还是宗正寺会同大理寺共同审理吧,务必查明真相。”
“若真如这供词上的罪行,按律重判。”
“微臣领旨,出宫后就去通知大理寺卿,立即着手查办。”林示诚拱手回道,他不止是亲王,还是门下侍中,同时兼任宗正寺卿。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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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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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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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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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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