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堂内,一大家子按日子晨昏定省。大人们察觉出今日气氛微妙,只小童叽叽喳喳全然没有发觉。
老夫人如往常一样稳坐在此,耸耷着眼皮掠过众人,到国公夫人张氏身上停顿一下,接着移开眼神。
张氏心里有些毛毛的,不知道今天寿安堂是个什么情况,只觉气氛不对。弄的她眼皮直跳,国公这几日不在家,出门访友,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这边她在心里思量,有些紧张,偏偏儿女不省心,在那相互捅咕。又不好出声责骂,只能狠狠瞪他们一眼。
姐弟俩接到母亲的眼神,顿时一缩,手上的动作收敛。霍尔瑶虽然才十三岁,也算个大姑娘了,但遇到母亲,也还是怕的。弟弟霍安就不一样了,六岁的年纪,熊孩子一枚,害怕也只是一瞬。
他知道母亲不会动手打他,所以只是略作害怕,又抛之脑后。对着他同父同母的姐姐扮鬼脸,气的霍尔瑶想捶他。
被姐姐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逗笑,霍安更放肆,“略略略,干气猴儿!打不着,打不着!”
霍尔瑶抿唇,手里的帕子快搅碎。
熊孩子还要再闹,被一道森然的视线看着,喉间的话登时噎住,期期艾艾道:“大哥。”
他最怕父亲和面无表情的大哥,再也不敢放肆,缩在张氏身后。
这几日一直在忙,今日腾出空给这些人醒醒神。
“阿布,把人带进来。”
得了世子吩咐,阿布转身将外面等着的人推进来。
被推的人一个踉跄,颤颤巍巍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衫被雨水打湿了一半,在地上氤出水迹。额边顺流而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
霍宁不看地上的人,目光淡淡的扫向堂内所有人,不紧不慢开口问道:“可有人认识这位?”
人一进来,张氏和赵佳琪俱面无血色,攥紧的手竭力控制情绪。
具体的情况霍宁早已知晓,不愿浪费时间:“母亲应该认识吧,这是你送去小院的人,可还记得?”
听着继子淡淡的声音,张氏心下一紧,知晓事情败露,恐怕这下人早已吐了干净,怕惹怒这继子,缓缓道:“认识,可是这丫头伺候的不精心?”
“院子太小,心思多的人自然容纳不了,还是还给母亲,让她好好伺候您吧!”放下茶盏,又道:“如果母亲管国公院忙不过来,就多找些人帮忙,闲暇时多做修身养性的事!”xǐυmь.℃òm
一通话臊的张氏抬不起来,就差表明她手伸的太长,弄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再多管闲事,管家权便要旁落。
这不行,嫁进来这些年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怎么能放手,当即回应:“母亲省得。”
其他人听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更是没人说话了。
霍安不知道大哥和母亲间的龃龉,“大哥不要,给我呗,让她陪我玩。”
赵佳琪一把捂住霍安的嘴,霍安是个熊孩子,哪能让她摆弄,抬手扒拉开被捂着的嘴,“表姐捂我干嘛?”
被嚷嚷出来,赵佳琪动作一僵,手讪讪放下。
看着无趣,霍宁起身,扫了赵佳琪一眼,“母亲再喜欢赵小姐,也不能留人亲香太久,不然姨夫姨母该担心。”
赵佳琪惊的睁大眼睛,这摆明撵她走。眼泪含着眼圈,哀哀戚戚的柔弱也没能让那抹清冷的身影看她一眼。她忘了,这人一心扑在公事上,从不是怜香惜玉的主。
这就绝了她的心思?不,不可以,她十岁那年见过他,便一见倾心,如今轻易放弃怎能甘心。
转头向姨母求救,张氏躲闪着她的目光。赵佳琪捂住心口,知道姨母放弃她了,她好不甘心。
可那又能怎样呢!
这一大家子,将来都得指望他过活,世子位子坐的稳稳的,又有实权,前途不可限量!
碍于父亲的面子,霍宁自认给足了张氏脸面,希望她是个聪明人。
上首的老夫人垂下眼皮,挥挥手:“散了吧。”
待人都走了后,手边的茶盏被拂在地,盯着那碎片,幽幽道:“他这是做给我看呢,也在警告我别插手他的事儿。是啊,他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我故意放纵那姨甥二人的行为。”
轻轻依靠在旁边,“狼崽子真真是长大了。”
伺候在一旁的老嬷嬷秋月低着头一句话没应,她知道主子在说给她自己听,不需要自己回应。
老夫人这一辈子,安安稳稳到老,国公府后院干净,没经历什么宅斗,但就是太轻松,才让老夫人越老心气越高,对那些名利需求越旺盛。
成国公不理后宅能纵着她,世子可不是那起子愚孝的人。
要她说,安享晚年不好嘛,非得要拔尖,伤了祖孙和气不值当。
前几天下雨,今天又下,屋里跟着潮湿。出去又不能出去,闷在屋里的春晓只能坐着画图。
画了一会儿,雨声太响,打乱思绪。春晓把笔一扔,“睡觉。”
说完,爬上床,倒头就睡。
冒雨回来的霍宁看见人睡着,给她掖了下毯子,又去书房处理公务。
睡太久的春晓费劲睁开眼,脑子都是迷糊的。看看外面还阴着的天以为第二天清晨。
“什么时辰了?”
“姑娘,酉时三刻了,世子回来在书房。”
果然睡太久,时间都颠倒了,被丁香搀扶起来,说话声音还带着鼻音:“头发随便用簪子挽上就行。”
丁香听话的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鬓边还有些许碎发。
爬下床,趿拉着绣鞋去找霍宁。
看着还不停歇的雨幕,春晓叹一口气,“这么大的雨,再下,该有水灾了。”
别人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果然,坚毅的侧脸神情专注,勾的春晓心痒痒。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眯着眼,脚下不停,绕过书桌,把人往后一推,自己坐到人家身上,趴在胸前搂着腰,蹭蹭,满足。
霍宁放下笔搂着她,看她娇娇的样子,像猫儿似的赖在他怀里,同样满足。
“睡好了,嗯?”
不知道他怎么发出这么性感的声音,春晓仰着脑袋摸摸上下滚动的喉结,一脸研究。
被摸红脸的霍宁擒着嘟嘟唇嘬,春晓也很享受,手慢慢揽住他的脖子给予回应。书房内一时间气氛暧昧。男人把人压向自己,春晓察觉到什么,主动推开人,摸着自己滚烫的脸,娇嗔的瞪他一眼,“祸水!”
霍宁低声一笑,“倒打一耙。”
懒得跟他掰扯,“你又在画舆图?”
“嗯,看得懂吗?”
上次春晓进来偷摸看这张舆图,研究半天没看懂,现在这现成的好机会岂能放过,“看不懂”,眼睛一转,撒娇道:“你懂的多,教教我呗!”
霍宁把人抱正,面向桌面的舆图,指着一块地方,“看见这地方了么,是咱们去的京郊庄子的后山。这条路是官道,两侧是下辖城镇,离京大概五十公里,这里……”
看她听的认真,霍宁指着舆图慢慢给她讲。一个有心讲,一个有心听,不多时,这张以京城为中心方圆二百里的图,春晓算是明白了。她辨别方向基本靠太阳,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弄个大概。
这张舆图的路不少,官道、小路都清清楚楚标在上面。
春晓听的直咂舌,这么麻烦是怎么记住的。
不由得回头崇拜的看着他,“你是真的好棒好棒,”又摸摸他脑袋,“聪明的脑袋是怎么长得呢,为什么我没有。”
崇拜的眼神盯着霍宁,弄的他心脏噗噗跳,人不自觉地有些傲娇,蹭蹭她小脸蛋,“你有我就行。”
这人真的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霍宁逮着人不让动,嘴裹住耳垂,呢喃着悄悄话。
被逗弄的面红耳赤,春晓想挣脱,奈何他没用力却也用巧劲儿让她动弹不得,没法,娇斥道:“你忘了自己是翩翩君子么!”
霍宁反手捏着她脸颊,小嘴嘟嘟,脸上笑的不怀好意,“在你这,从没有什么翩翩君子!”
“你….我,我饿了,要吃饭,我们去吃饭。”
说不过,打不过,只能岔开话题。
“行,吃完饭我们接着说。”
吃饭时春晓就磨蹭,还给他夹菜,动作间有些讨好的一意味。吃完不等霍宁站起来,春晓“噌”的一下,起身动作有点大的把椅子带倒了。
霍宁在一旁看着着实好笑。
“走,我们消消食,我教你玩五子棋。”拉着人,不管他愿不愿意。
不过半个时辰,春晓就败下阵来。一开始春晓仗着熟悉赢了几次,可也就那几次。后面输的春晓直瘪嘴,甚至耍赖。霍宁也由着她,看她墨迹到几时。
“我们吃的晚,现在已经不早,该歇息。”
上一刻还憋着的嘴,下一秒张大。
霍宁直接揽过人把她扛在肩上,一步一步走到屏风后面。
收拾东西的丁香见状动作飞快,拿着东西撒腿就跑。和外面守着的阿布撞的人仰马翻,叠罗汉。羞的丁香半天爬不起身,只好由阿布给她拉起来。
受惊似的头也不回跑了,阿布摸摸发红的耳根,跟着离开前院。
纱帐里,霍宁看着裹着蜜桃的兜兜,眼睛亮的灼人,“这个好,桃儿看起来更鲜嫩诱人了。”
春晓顾不上遮挡,迅速捂住他的嘴,免得他说出更让人脸红的话。
“给我…..唔”
“闭嘴,不准说话。”
那就不说,霍宁扒拉下手,动作急切的品尝鲜桃,最喜欢桃尖,鲜甜。
两人一直闹到夜半时分,这场盘桃会才结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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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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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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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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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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