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击鼓鸣冤的女人,叫桃红。
她原本是衢州一农户家的女儿,家里还有两个弟弟,日子虽不富裕,但一家人饿不着冻不着,日子过得平平淡淡。
一切,,她永远都记得,那天下午,她一个人去河边洗衣服,肚子不舒服,跑旁边的小林子里方便。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被人强行绑走。
饿了两天两夜,最后被人牙子丢在一个土炕上,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男人,胡子拉碴的男人,解开了她头上的麻袋。
才见一眼,这个男人就把她买了下来,从今往后,这个男人就成了她的丈夫。
这个男人已经四十了,比她大了两轮,上头还有一个爹,下面一个弟弟。
家里只有两亩田,一间土屋,平日里还上山打猎,维持生计。
别的男人这个年纪,都能见孙子了,他攒了好几年钱,买下了她当媳妇。
她根本反抗不了,也不知道家在哪里,怎么回去。
那个农庄的女人,几乎都是被买卖来的,没有户籍文书,没有买卖文书。
村里有点钱的,找做惯了这事儿的人牙子。没关系的,就几个兄弟,再找几个猎户一起出门,这次帮你绑个,下次他要媳妇儿,再一起去帮他,互相帮忙。
整个农庄里的人,都互相帮忙看着女人,看着孩子。
好在她被卖的时候,年纪小听话,她的丈夫吓吓她,她就从了,她没有挨过多少打。很快也怀孕生孩子,生了一儿一女。
生了孩子日子也不好过,公公和小叔子,时不时就摸她两把,拽她两下。
她想家了,只能往回看看。一眼望过去全是山,衢州的山,好高,好多,山的外面还是山,她站在农庄里,根本不知道家在哪儿。
要是日子能这么糊里糊涂过去,只等她丈夫死了,她就能带孩子找娘家去。
找到了,就好,找不到便罢,守着孩子过。
今年灾情严重,为了养活一大家子,她丈夫上山打猎,一去三天没回来。
大家都心里有数,怕是活不成了。
公公逼她上山找丈夫的骸骨,不然就把她的孩子们都卖了。连她丈夫都丧生在深山之中,她一个女人上山,能有什么用,找什么骸骨?
她本想上山躲两天再下山,可她运气实在不好,遇到一伙儿穿着怪异的强盗,将她绑在洞里折磨她好几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男人,将她放走。
她徒步再走下山,回到农庄里的时候,正好是晚上。
没人发现她回来,她回家之后,在门口听到公公和小叔子谈话。
在她离开的那几天,公公已经将丈夫的房屋和地,全都收走,去县衙里过户给小叔子了。
因为律例中说,若是寡妇有儿子,可以继承丈夫的所有财产。
他就故意把她骗走,同村的人知道她上山找丈夫的尸体,好几天没回来,都以为她上山死了,为公公和小叔子作证她已经死了,成功把房子和儿子全过户给了小叔子。
那破房子两亩地,她们母子三人唯一的依靠,全没了。
她的儿子被留下传宗接代,女儿已经谈好价格,卖给同村里的男人,现在已经到他家做童养媳了。
甚至连她,公公都想好了,死了拉倒,谁叫老大看她跟看钱似的,不给他和小叔子摸两把。要是能活着,就跟着他们父子过日子。
小叔子没有女人前,看看她还能不能生,能生的话,就再生两个,不花钱去买,也不费劲儿去抢了。
她那时才知道,她所想的未来,光死一个男人是远远不够的!
没人知道她回来,她连夜逃了出去。
她的一辈子,已经这样了,可她的女儿,绝对不能再过这样的日子!
桃红抱着安言的大腿求着她:“姑娘,我的女儿才三岁,就被她爷爷卖了!
只要能把两个孩子还给我,哪怕要我现在去窑子里卖钱养他们,我也认了!”
安言洋洋洒洒写了六张状纸,写完之后,看这六张纸,气到心肺不顺,紧握着手里的笔,指尖用力,“咔嚓”一声把笔给捏断了。
就连阳城一个太监,都觉得这事儿太离谱!
“你本来就是被拐来的,未经官府下达婚书,怎么算做夫妻?
就算你们是真夫妻,生了两个孩子,你也可以和离或是义绝!
你这公公买卖亲孙女,还妄图霸占寡妇儿媳,有违人伦,义绝没得商量!”
安言将桃红扶了起来,告诉正气凛然的阳城:“你以为义绝那么容易?两个孩子肯定是归夫家,有几个女人能舍得下怀胎十月生的孩子?
她父母兄弟都不在身边,来衙门告状,都得要夫家的人陪同。你觉得他们会陪她来义绝?”
阳城恨恨说道:“反正……他们都该死!”
安言好声安慰桃红:“你放心,我给你写了六张状纸,一定会交到大人手里。
你们那一个农庄都是这样买卖良民,掠夺平民,该整治整治了。衢州和端州交界,红良村是吧?”
阳城听到这个名字,亦有所思,他赶紧告诉安言:“安小姐,督公今日就是要去这个村子办事儿。”
“办什么事儿?”
“红良村那块,是衢州和端州交界,最大的一块平地。衢州多山,路不好通,早前想把那儿改官道,那伙农民,不对,是刁民,以死相逼不肯。
这次督公来,也想把这事儿办了。”
“看来,他们的历史挺多啊!”
安言转身看向桃红,估摸她是连夜一个人走过来的,只怕今晚还没有个落脚的地方。
“吴道子,你带桃红大姐去县衙的后庭,换身衣服,给她点吃的,看顾好她等我回来。阎立本,你跟我来。”
吴道子笑着走到桃红身边,桃红看这个丫鬟,都穿的好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愈发将希望寄托在安言身上。
“姑娘,我再和你说,农庄里凡是白天锁门的,里面都关着女人……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红良村,是衢州和端州边界,本就两州都推脱着不想管。加上有之前改官道“历史往事”,两州都知道那是帮什么样的乌合之众,干脆不管了。
边界之地,要么繁华,要么落寞。
端州和通州的边界,繁华异常,只看长亭河就知道,商船通行,夜晚客船笙歌不绝。
端州和衢州的边界,明显就是落寞的后者。
无论是端州还是衢州,红良村都算偏远,父母不想女儿嫁过去,久而久之,想传宗接代,只能靠买卖,村子又比较穷,没办法从正经人牙子手里买。
靠抢的,偷的,拐来姑娘……越是这样,父母越不敢把女儿嫁过来,红良村也在买卖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安言留下一封书信给安执理,带上阳城和阎立本,骑马去追裴成蹊。
裴成蹊,他现在还不知道这村子,远远不止要“改”官道这么简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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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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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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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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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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