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经纶的脸上虽然在笑,但眼中却不易察觉的闪过一道森冷的寒芒!
红帐门内,乃是一方舞池。
这里专门是为醉花楼花魁,准备的歌舞之所。
舞池周围分别有十几个半敞开的隔间,以便恩客们饮酒作乐。
既然是包场,如今整个舞池周围自然空空荡荡,舞池旁亦是只有管乐丝竹的女乐,在静静等候。
待到丁家众人坐下之后,卢经纶这才坐在了丁二斗的对面,淡淡道:“定州府的醉花楼,倒也算是可以,只不过与王都的醉花楼比起来,却是差了许多。丁解元可曾去过王都的醉花楼?”
丁二斗摇头笑道:“卢少爷说笑了,我连定州城的醉花楼,都是第一次来。”
“原来如此。”卢经纶闻言,不由得轻蔑一笑,道:“看起来丁解元,还需要多出去见见世面,否则怎么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呢?”
听到卢经纶竟然在讽刺丁二斗不知天高地厚,白修远以及丁宏逸等人脸上,顿时全都浮现出了怒容!
但随后卢经纶却端起酒杯,笑道:“抱歉抱歉,方才是卢某失言了,丁解元不会介意吧?”
此话一出,登时就把丁宏逸等人要说出来的话,就全都给噎了回去!
这个卢经纶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收发自如,明明骂了人却让人无从发火,真是太可恶了!
丁二斗微微一笑,也举起酒杯笑道:“儒家圣者荀子曰,‘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丁某不曾登山临溪,自然不如卢兄的见识。”
登山,临溪?
卢经纶心中一动,顿时便听出了丁二斗此话的深意!
丁二斗引用了荀子的这句话,但却偏偏只说未曾登山临溪,忽略了闻先王之言。
那岂不是明显在说,你卢经纶的学问,不如我丁二斗么!
好刁钻的一张利嘴!
卢经纶忍不住又眯了眯眼睛,淡笑道:“今日是来观舞饮酒的,却怎能教口舌之争扫了雅兴?丁解元可知,这霜梅姑娘,最擅长的舞蹈是什么吗?”
“愿闻其详。”丁二斗勾了勾嘴角。
卢经纶道:“此前,卢某曾在王都的醉花楼,欣赏过霜梅姑娘的舞姿。她最擅长的,乃是春、夏、秋、冬四季之舞,观她的舞姿,便如观四季更替,令人赏心悦目,简直精妙绝伦。”
“哦?既然如此,为何不见霜梅姑娘?”丁二斗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舞池。
卢经纶见丁二斗已经上套,不禁笑道:“丁解元有所不知,霜梅姑娘这四季之舞,并非时时都能见到的!若无才子为她做歌,霜梅姑娘或许会舞,但却绝不会跳这四季之舞……不过今日幸好有丁解元在此,想必定能请得动霜梅姑娘。”
“哦?”丁二斗挑了挑眉毛,隐约之间,他似乎感觉到卢经纶似乎在隐藏着什么。
可一旁的丁宏逸却笑道:“那是自然!我堂弟可是传世才子!岂能请不动霜梅姑娘?二斗,你说是吧?”
见丁宏逸等人兴致高昂,丁二斗笑道:“或可一试。”
可就在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之际!
卢经纶却忽然拿出一只,两寸见方的小方台,摆在他和丁二斗之间,沉声吟道:“时来得失不徘徊,运去求天亦不开。方寸案头搏命子,咫尺分晓浮生台!”
吟罢,卢经纶抬头盯着丁二斗,说道:“丁解元若能在此刻,作出四首回文诗,让霜梅姑娘愿跳四季之舞,便是赢了!若不能,便是我赢!”
四首回文诗?
所有人顿时全都愣住,不知道卢经纶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卢经纶瞥了一眼那只小方台上,已然隐约浮现出蒙蒙的光亮,不由得得意一笑,道:“此物名叫‘浮生台’,能赌气运、赌文心得失!乃是我们杂家学派的文器!方才我与丁解元的赌约已成,若是丁解元做不到,怕是你的气运便要归我,你的文心便要受创了!”
什么!
听到这句话,白修远与丁家众人,顿时全都霍然站起!
这个卢经纶看似斯文,却没想到竟然如此无耻!他竟然在不告知的情况下,便使用杂家的文器,强行对赌!
可与此同时,卢经纶身边的文修护卫,却也全都围了上来!尤其是之前那个下跪的锦袍文士,此刻眼中更是闪烁着浓浓的杀意!
卢经纶冷冷一笑,道:“我知道丁解元受定州知府曲大人的器重,无人敢在城内对你动手。但若是丁家人先对我动手,那么卢某总是可以自卫的吧?”
“你……无耻!”丁宏逸恶狠狠的瞪着卢经纶说道。
卢经纶笑道:“公平赌注,何来无耻一说?卢某若是输了,气运自然会被丁解元夺走,文心亦会受创!而且此赌注之中,卢某并未做任何手脚,更未提前与霜梅姑娘有过任何约定!能否让霜梅姑娘起舞,全凭丁解元的诗文!”
说到这里,卢经纶看向丁二斗,道:“卢某已给了丁解元许多提示。一首诗只能让霜梅姑娘,舞一季之舞,且她最爱回文诗!若是卢某不说这些,怕是丁解元更无从着手了吧?哈哈哈……”
说着说着,卢经纶这家伙竟仰头大笑了起来!
他此次来定州,便是为了帮好友李步云,来废了丁二斗的!
只不过到了定州城之后,他才知道,丁二斗不但才华横溢,更还得到了知府曲中直的保护。
卢经纶自忖在才华上未必能稳压丁二斗,也不敢公然动手,于是便想到了使用杂家文器“浮生台”。
今天在醉花楼与丁家人相遇,虽然只是偶然,但卢经纶却觉得这是天赐良机!所以才以回文诗挑衅,一步步引丁二斗入局!
他太清楚,这位霜梅姑娘的性格了!
醉花楼乃是齐国最大的青楼,其总楼就在齐国王都!
这位霜梅姑娘在王都之时,便以冷傲闻名,非才子当场做歌写诗,绝不跳四季之舞。
非但如此,霜梅姑娘对诗歌的要求亦是极高,王都那些成名已久的才子,甚至学士,都很难打动她。
卢经纶不相信,丁二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作出四首回文诗!而且他还故意隐瞒了,霜梅姑娘的另外一个条件,就是这四首诗必须要应对四季!
他觉得自己现在,绝对是必胜之局,所以才得意大笑。
只要丁二斗去掉了人族天才的这个光环,就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无论是他还是李家,都可以将其随手捏死!
见卢经纶如此狂笑,丁二斗不禁眯了眯眼睛,忽然摇头一叹。
他让丁宏逸和白修远等人坐下,随后淡淡道:“原来卢少爷,打的是这个主意,你不觉得如此做法,对八骏才子的声名有损么?”
卢经纶阴阴笑道:“我与丁解元公平对赌,又怎会有损名誉?”
“也是,毕竟臭不要脸的人,总有臭不要脸的道理。”
丁二斗点了点头,还没等卢经纶发怒,他紧接着又说道:“不过我这人,不喜欢拖拖拉拉,要赌就赌的干脆些。不妨这样,咱们俩就把文界也赌上,谁输了,谁碎文界。”
加码?碎文界?!
听到这句话,卢经纶的脸色陡然一僵!
这可是真的玩大了!文心受创还可休养,气运没了也可想办法请鸿儒挽救!
但若是文界碎裂,那这个人,就彻底废了!
丁宏逸、白修远等人尽皆面色微微一变,忐忑的看向丁二斗!
而卢经纶亦是目光闪烁不定,心中纠结无比。
丁二斗淡淡的扫了一眼那方“浮生台”,道:“卢少爷可是不敢?”
卢经纶眼珠转了转,忽然冷笑道:“丁二斗,你不必激我!如今浮生台上,已然有你我的赌注!若是做不到,你便会输!我为何还要跟着你加码?你这伎俩,也太幼稚了!”
丁二斗见状不由得挑了挑眉毛,笑道:“这么说,卢少爷是不赌了?”
“自然不赌!”卢经纶摇头断然道。
丁二斗点了点头:“也好!既然卢少爷没有胆量,那我也不强求……拿纸笔来!”
与此同时,舞池后侧的房间。
一个生得俏皮可爱的小丫鬟,推开房门,脆生生道:“姑娘,听说定州府的那位圣选解元,要作诗,请你跳四季舞了!”m.xiumb.com
“圣选解元……”
身穿一袭雪白衣裙,若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的少女轻轻抬起头,整个房间的光线都不由得为之一亮!
丫鬟点头道:“就是那个作出五色传世文《三字经》的才子!他今日也来了醉花楼,现在正与八骏才子,卢少爷打赌呢!”
听到“打赌”两个字,霜梅姑娘不由得面色微微一冷,道:“他们竟以我为赌注?什么圣选解元,什么八骏才子,无非都是些酒色之徒罢了!”
丫鬟轻叹一声,说:“姑娘说的对,可我们既然委身青楼,便注定只是那些酒色之徒的乐子。还请姑娘能顾全大局,且与他们虚与委蛇一番。而且我听说这个丁二斗,倒是的确很有才华……”
“有才华又如何?”霜梅姑娘俏脸冰寒的轻哼一声。
丫鬟顿时吓得不敢再说话。
霜梅姑娘见状,轻轻摇头,说:“罢了,我又与你发火作甚?我今天倒是要看看,这个号称传世才子的酒色之徒,能做出什么好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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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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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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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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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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