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王庭派来主考的钦差大臣到了,而且另外一名主考,定州学道府府的六品学道官李本丰,亦是得到了消息星夜赶来。
县衙会客厅中,主位上坐着一个面如冠玉的中年文士。xǐυmь.℃òm
此人虽然没有穿官服,但举手投足之中却带着一股难以言状的贵气,正是王庭钦差田江。
马铎的对面,还坐着一名身穿六品官服,生着一双细长眼睛的中年男人,乃是定州学道府的学道官,李本丰。
“清河县出了五色传世文,所以王庭格外重视,派本钦差前来与马县令以及李大人一同主考本次乡试。不知两位大人,对作出五色传世文的丁二斗,有何看法?”主位上的田江看向马铎,淡淡问道。
可还不待马铎开口。
另外一侧的李本丰,却忽然抢着说道:“回禀田大人,下官倒是对这个丁二斗有所耳闻,此人虽然有些才华,但却是个十足的奸佞小人,无耻之辈!”
此话一出,刚准备说话的马铎顿时一愣,诧异道:“李大人何出此言?”
李本丰冷笑说:“这丁二斗与苏家之女有婚约,但如今丁家落魄,亦是门不当户不对。可丁二斗却死赖着这桩婚不退,分明是想夫凭妻贵,不劳而获!这种人,是为佞!他公然棒杀苏家前去退婚之人,是为奸!他知此事不能善了,便弃家族先祖灵位于不顾,厚颜去认祖归宗,龟缩在定州丁家宗族不敢见人,是为无耻!”
说到这,李本丰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难道,这丁二斗,还不算是奸佞无耻之徒么?”
丁二斗在村里教书的事,马铎下令严守秘密,再加上村民们也守口如瓶,所以显然李本丰也并不知情。
如今见李本丰竟然用这些事来攻击诋毁丁二斗,马铎不皱眉怒道:“李大人竟相信这些市井谣言?”
马铎虽然官职比李本丰小,但却是一方县令手握实权,而且修为更是中品贤良,比李本丰高了一个小品级,所以并不畏惧李本丰!
李本丰没想到马铎竟然会这么护着丁二斗,不禁阴测测的瞪起了眼睛,尖声说:“马大人!本官说的句句属实,难道有什么不对么?抑或者说,马大人是收了丁二斗什么好处?”
好处?
马铎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后立即向钦差田江微微躬身道:“田大人,丁二斗确与苏家之女有婚约,但却是那苏家嫌贫爱富欲要退婚!而丁二斗也并非不愿退婚,只因苏家欺人太甚,欲要对丁二斗行凶,若非下官祭出县图亲自查看,怕是丁二斗早已死在苏家人手中!”
“哦?还有这等事?”田江面色微微一冷!
李本丰急忙说:“田大人切莫相信马铎,他、他是在信口雌黄!他有什么证据,证明丁二斗愿意退婚?”
“证据么?”马铎冷笑着取出一张纸,道:“李大人以为,丁二斗在退婚当日因何化凡为修?本官又为何祭出县图前往查看?”
“这……”李本丰被问得一滞。
马铎展开那张纸,说:“这便是退婚那天,丁二斗所写的传府之诗!只因丁二斗说要亲自去苏家登门退婚,亲手将此诗交给苏家,所以下官才并未外泄!此前下官给王庭的鱼传尺素之中,亦是写明了原委!请田大人过目!”
这张纸上写的正是丁二斗之前所写的那首绝情诗《白头吟》,马铎没得到手稿,更不好意思跟丁二斗再要,所以便自己誊抄了一份。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田江接过纸看了一眼,轻轻点头说:“果然是有传府之资的好诗!这首绝情诗写得甚妙,看起来这丁二斗确是有心退婚的。”
李本丰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忙道:“可、可这丁二斗为了自身小利,便弃下祖宗,独自一人去丁家宗族认祖归宗,寡廉鲜耻!这是真的吧?他能背弃生养他的先祖,日后便能背叛我齐国,甚至背叛人族!”
听到这些话,马铎不由得再次冷笑起来:“李大人,麻烦你给别人扣帽子之前,先把事情调查清楚再说,行吗?”
说罢马铎再次看向田江,道:“田大人明鉴,丁二斗在化凡为修之后,便从未离开过村里,一直都在村中义务给私塾学童教书,更从未去过定州丁家!相反,五色传世文问世之后,丁家宗族曾派人来请丁二斗认祖归宗,但丁二斗却因丁家宗族不敬他家先祖,而断然拒绝此事!”
“你、你胡说!”李本丰脸色铁青的说道。
马铎瞥了一眼李本丰,说:“若是李大人不信,自可去问村中村民!或者,请田大人奏请王上,动用齐国国书查看亦可!如若有虚,马铎愿以身家性命相抵!李大人敢么?”
“这……”李本丰又是狠狠一滞!
王庭国书乃是国之重器,一旦请出断案,诬告之人将被枭首诛族!
若丁二斗的《三字经》,通过了大周文庙圣断,被正式认可为五色传世文,并大行于世。那么他的事情,便有资格请出王庭国书。
李本丰是定州李家的人,之所以如此针对丁二斗,只是因为他们李家族内有人看上了苏若,想要和苏家结亲。
可此刻马铎竟然敢押上全家性命护着丁二斗,甚至还要请王庭国书决断,李本丰顿时就怂了,黑着脸不敢再说。
就在这时,主位上的田江,却忽然微微一笑,道:“罢了,些许小事,有什么可争的?或许是李大人听到了些流言蜚语,才有此论断,他也是本着为国选才之心嘛!”
李本丰闻言,立即连连擦汗点头:“对对对!田大人说的极是!此番,或许真的是下官失察了……”
“哼!”马铎见田江既然开口,亦不好再说什么。
只不过他也预感到,明日这场科举乡试似乎没那么简单了,要不要事先暗中提醒丁二斗那小子一下?
次日清晨。
丁二斗还未起床,便听到三斗冲着门汪汪直叫。
他无奈的看了一眼三斗,起床揉着眼睛走出祠堂,来到前院,随后就愣住了。
此时他家的院外已经挤挤插插站了足足上百号人,几乎整个村子的村民全都来了!
“你们这是?”丁二斗愕然问道。
三叔公笑道:“今天是丁先生考科举的大日子,我们都是来给您饯行的!另外我们还专门为先生做了些吃食,祝先生高中!”
说罢三叔公笑着一挥手。
许多拎着食盒的村妇全都走进院子打开食盒……
“先生您看,这是我做的鲤鱼跃龙门!祝您此番科举一举成名!”
“先生,这是我做的大鹏展翅!是您最喜欢的鸡翅,我听城里人说,这可是状元菜呢!”
“这是我做的高升排骨,吃了我的排骨,您肯定能节节高升!”
“我给先生煲了万事粥全粥,您可一定要喝……”
……
看着这琳琅满目的菜肴,一个个满含祝福之意的名字,以及一张张真挚的笑脸。
丁二斗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作揖深深一拜:“多谢乡亲父老,对我丁二斗的厚爱!”
村民们急忙全都笑着躲闪、回礼。
三叔公拄着拐杖笑道:“丁先生对我等有厚恩,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老朽不会说话,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今日先生此去科举,必当功成名就海阔天空,只希望先生他日出将入相,回首过往之时,还能记起我等乡野村夫!”
村民们的心是质朴的,愿望同样也是质朴的。
他们不掩饰对丁二斗的感激,亦是同样不隐藏自己的渴望。
丁二斗是从他们村里走出的才子,他们真心希望丁二斗能记得他们,哪怕偶尔提起他们只言片语,亦他们的荣耀。
“断不敢忘!”
丁二斗深深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今日虽非我与各位离别之日,但我亦要赋诗一首,赠与各位乡亲父老。我不知今后究竟能走多高多远,但只要各位乡亲开口,定义不容辞。”
说罢他转身回屋,展开纸张,提笔挥毫!
“君不见岩下井,百尺不及泉。君不见山上蒿,数寸凌云烟。人生相命亦如此,何苦太息自忧煎。但愿亲友长含笑,相逢莫吝杖头钱。寒夜邀欢须秉烛,岂得空思花柳年。”
写罢一首之后,丁二斗沉吟片刻,忽然又取来一张纸,继续书写……
“君不见云间月,暂盈还复缺。君不见林下风,声远意难穷。亲故平生欲聚散,欢娱未尽尊酒空。自叹青青陵上柏,岁寒能与几人同?”
第二首诗落笔,丁二斗只觉仍难抒胸臆,索性再次饱蘸墨汁,抬手泼墨!
“君不见东流水,一去无穷已。君不见西郊云,日夕空氛氲。群雁裴回不能去,一雁悲鸣复失群。人生结交在终始,莫为升沉中路分。”
三首诗一气呵成,挥毫写就!丁二斗掷笔负手,心潮澎湃,周身之上,才光萦绕!
见原本只说赋诗一首相赠的丁二斗,竟接连赋了三首诗,村民们尽皆激动无比,纷纷上前!
“好、好诗!先生大才!有此三首诗在,我们村必将风调雨顺,人畜兴旺!拜谢丁先生!我们这便将这三首诗镌刻碑文,立在村中!从此后我们村子,便改名叫丁公村了!”三叔公颤抖着嘴唇,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泪花。
“不必这么夸张吧?”丁二斗闻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话说他现在还没考上科举呢!要是万一考不上,村名还得再改回来?
可村民们却不管这些,在他们眼中,丁二斗简直就是文曲星下凡,他若是真考不中科举,那肯定就是试卷的问题,或者干脆就是考官脑子有问题!
总之丁二斗不但一定会考中乡试解元,今后的府试也得是会元,殿试就是状元!必须连中三元,封侯拜相!
丁二斗在无奈的同时,心里亦是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异样感觉,他仿佛感觉整个村子的气场,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三首诗所耀起的才光,明明都是传县层次,而且也不是他第一次作诗,怎么可能影响到村里的气场?这又是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一辆古朴的马车恰好路过山村附近。
“停车。”车内端坐的白袍老者忽然心中一动,旋即撩开车帘向远方山村方向望去。
略微沉吟之后,老者捻须轻轻点头,淡淡道:“那一方,才气鼎盛,气象不凡,过去看看。”
“是!”驾车的车夫立即领命,调转车头向村中行去。
同一时刻,清河县衙后宅。
县令马铎正在穿戴官服准备前往乡试考场。
忽然之间他心中微微一动,急忙展开清河县县图凝神观看!
片刻之后,马铎摇头无奈的叹气笑道:“这个丁二斗!明明今日便要考试,他却一口气连作三首传县之诗赠予山村,加持了整个村的才气!难道他不知道将诗赠人,是多大的人情么?不过如此一来,这座村中日后必出才子,看来我也应该考虑一下,安排家中后辈去村里读书了……”
而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师爷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躬身道:“回禀大人!卑职得到消息,李学道官果然还有小动作!他已经安排了人,要在前往考场的路上,动摇丁二斗的文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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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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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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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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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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