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是章台路!大家都懂得,这里本就是越夜越繁华的特殊地带。此时此刻,外面早已经被各式各样的彩色花灯照得光亮如昼。
“少主!他们在那边……”还是轻山的头脑清醒、目光如炬——他在飞身跃上一块牌坊之后,转眼就在稀稀拉拉的人群之中找到了段中洲的身影。
佑灵郡主也在他的前方不远处,却正在快步流星地向前走着。她的步幅很快,但看上去却是漫无目的。
等到明鹤天快步追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在一张石桌的前面坐了下来。
那是一个靠近丁字路口的小广场,广场的正中栽了一株很大的柳叶黄葛树。也不知道那棵树已经在这里生长了多少年——那树干已经粗得要有三四个人才能团团抱住,树干的底部竟然也长成了盘根错节的模样。
他于是便放慢脚步,走过去坐在另一张石凳上。
一阵寒风吹过,头顶的枝繁叶茂的黄葛树便发出了簌簌的声响。
佑灵郡主的一头长发不禁随风舞动起来,眼看着寒风中的她也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自己的双臂。
明鹤天于是迅速地把自己的紫绒斗篷给她披在背上,然后又默默地坐了下来。
“你——还记得我吗?”佑灵郡主的眼睛有些闪躲,然后犹豫着取下了自己面部的那层白纱。
一张出尘飘逸的脸庞顿时出现在明鹤天的眼前,只见她的双颊瘦削、下颌很尖,这使得她看上去显得更加的惹人怜爱。
“我……”明鹤天有些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如果她问的是前几天的事,那他一定会记得!
“果然——”她似乎是轻轻地讪笑了一下,便又微抬俏颜、双眸闪光,“我是小苗儿!”
“小——苗——儿?”明鹤天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佑灵郡主的手也无所适从,只是翻来覆去地折叠着自己刚刚取下的白纱,“想起来了吗?你是不是已经不想看到我啦?”
“怎么可能?我可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小苗……郡主,此前不过是因为没有认出你来——你也知道的,都说女大十八变!”
“是吗?我怎么觉得自己一点也没变呐……鹤鹤,你还是叫我小苗儿吧,反正这里也没外人。”
当年,他把她叫做小苗儿、她把他叫做鹤鹤——说起来,这很可能只是专属于他二人对彼此的特殊称谓。
“好!小苗儿,你这些年去哪里了?你怎么就成了佑灵郡主呢?”
佑灵郡主有些恼怒地说道,“还不是都怨你……你只记得自己给我起的小名,却不记得我叫苗佑灵吗?”
她的逻辑很简单——如果他记得自己的名字的话——前段时间,当他们在未央宫重逢之时,明鹤天看到眼前的佑灵郡主,怎么会认不出自己呢?www.xiumb.com
“那时候,毕竟还小嘛……谁会注意你的大名是苗佑灵呢?再说,小孩子哪里记得了那么多东西?”明鹤天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关于你的一切,我可是全都没有忘记呢……”佑灵郡主悠悠地说道,“记得那时候,为了让你每天都能够呵呵地笑,我也专门给你起了一个小名,就叫做鹤鹤……”
此刻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冷漠的郡主——她的眼神中反而夹杂着一些委屈和落寞。这使得任何人都会自觉地小心翼翼去回应她,都在担心一不小心就会触碰到她的伤感之情。
明鹤天听到对方说出自己的这个小名,那种感觉却已经恍若隔世,“鹤鹤、呵呵——每次在你叫我的时候,我都觉得你在呵呵地笑,可是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是啊!那时候,我就非常的搞不懂你——你说你,一个小毛孩子,哪里就有那么多的哀伤呢?”
“可是,那时候,我也搞不懂你们——你说,这世上的人,为什么他们就能笑得那么开心呢?难道,他们就没有什么烦恼的事吗?”
佑灵郡主以手指着明鹤天,那感觉就像是在看一头罕见的怪物,“那你——现在搞懂了吗?”
明鹤天无奈地摇摇头,“不过嘛——好在我长大了,我的头也长大了——这里可以装得下更多的东西了。”
“这和你的大头有什么关系?”
“小苗儿,你想一想呀!这里装的东西多了,不就……”明鹤天一边愉快地说着,一边不由自主的伸出自己的右手,轻轻地抚在佑灵郡主的头上。
猛地,他的后半段的话语就消失在自己的肚子里,他的手也一下子僵在佑灵郡主的发际……
“怎么样?是不是我的头发也是女大十八变呀?”佑灵郡主却没有半点的扭捏,眼睛充满挑衅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明鹤天愣了一下,脑海中顿时涌现出当年的情形。
那时候的佑灵郡主,还是一个短发垂髫的黄毛丫头;那时候的明鹤天,也只是一个总角少年。
而明鹤天每每在自己难过的时候,便喜欢把双手微屈成梳子的样子,以手指去梳理她的头发。
似乎她的浓密而柔顺的发丝,能够让他释放出所有的苦闷与不快。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深深地陷入了那段回忆——鬼使神差的,他的不听招呼的右手便顺着佑灵郡主的那头长发一路滑了下去。
她顿时弓起自己的脊背,同时屏住了呼吸。
一直到明鹤天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她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明鹤天,“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如果是在平时、或者是在其他地方,听到她的这句问话,任何人都会问:“不知道你说的是哪句话?”
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明鹤天怎么可能不会记起自己当初说过的那句话——“小苗儿,等我长大了,我要来娶你。”
但是,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尴尬地回答道,“你的头发,的确也是女大十八变!”
“嗯……还有呢?”佑灵郡主点了点头,便继续打量着他。
“还有?”
明鹤天自然也明白她想要听的是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面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她。
他思索片刻,然后又有些遗憾地说道,“其实,自从那天分别之后,我后来也去问过你。”
“是么?那我怎么不知道?”
“我听他们说,你回了乡下……”
“嗯。我回了乡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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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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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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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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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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