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首先看见的便是雅室靠南的方向有一扇原本就不大的支摘窗。不用说,那窗户此刻已经被关上。窗下有一张狭长的木案,上面整齐地摆着茶碗、花瓶、棋盘。
其他两面墙上却都挂着五彩的雕镂板画。
往东看去,一扇绘着鸳鸯戏鲤的屏风半开半合,竖立在一根雕花木柱之侧。那木柱的内侧,却又挂着一道晶莹剔透的珠帘——把最里面的粉色帷帐也遮挡了一大半,看上去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公子,这边请坐——不知公子喜好喝什么酒?奴家也好为公子准备。”
“我没有什么好讲究的,都能喝……”
“公子,我们的酒可谓是常安一品。不知你是钟情于葡萄酒,还是百花酿,抑或是马奶酒……”
“如此说来,那便麻烦姑娘为我挑选一种你们的招牌美酒吧!”
于是,那女子便有些自豪地说道,“公子,那你必须得试一试百花酿了!这酒又叫做‘甜蜜的火’,乃是我伴月楼闻名于常安的窖藏玉液!公子今日既有机会,不妨就好好尝试一下。我相信,今夜一定会让公子回味悠长……”
她的脸上一直都是笑嘻嘻的,眼看明鹤天并不反对自己的主意,于是便赶紧说道,“奴家这就去准备!公子你稍坐须臾,精彩片刻就来!”
明鹤天目送着那女子转身离去,却见她的倒映在深漆地板上的身影也越来越淡——明鹤天恍惚之间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正常。
他低头凝视着面前的木案,看上去也是刚刚被人用沾水的布巾擦拭过。
他又不由自主地把左手的手掌插进那玛瑙制成的棋奁之中,轻轻搅动了一下棋子……
奇怪的是,在这盒晶莹温润的白子中,一颗色泽铮亮的黑子竟然翻滚了上来,就像散落下去的眼球一般突兀!
“不好!”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明鹤天的脑中闪现,他的五根手指也不禁猛地一缩!
只在刹那之间,一道寒光突然破窗而入!
一柄不足三寸的柳叶刀,正对着他的要害之处直飞过来!
他立即向后一仰,同时本能地抬起自己的左手挡了一下……
那飞刀的劲道十足,在划过他的手臂之后,只是稍微改变了一些方向,又在他的前额剌下一道口子,然后才“噔”的一声钉在他侧后方的木板画上。
“啪嗒啪嗒……”
就在明鹤天扬起手臂的同时——他的手掌刚刚在无意之间握住的那一把棋子,也被抛掷空中、散落一地。
同时,殷红的鲜血已经顺着衣袖上那道被划开的口子流了出来!
但他顾不得这些,身子迅速往墙体一方后退了半步,同时提起横在身侧的逸龙剑,蓦地拿剑捅开了那扇小窗。
窗外,正对着一条阡陌里巷;他试探着眺望出去,只见外面暮色初降,却早已没有半个人影。
他正犹豫着是否要从这个窗口一跃而下,追到街上去看个究竟——然而,他的额头的血已经顺着脸淌了下来。
他于是再往后退了一步,直到自己的身影已经完全掩在墙体背后。然后,他便抬起手背揩拭了一下已经被血浸染的眼睛——手中的剑却依然不敢放下。
“公子,发生什么事了?”率先冲进来的竟然是先前那个叫做小艺的小丫头!
明鹤天尚且顾不上理会她,只是一个劲地擦拭着自己的眼睛,好让自己尽量看清眼前的景象。
“啊!公子你流血啦……快来人啊!”小艺却突然大声叫嚷起来。
她本来是本能地并拢手指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随即又觉得有什么不对,赶紧一脸慌张地跑到屏风那边,可能是在翻找有什么可以包扎的东西。
不一会,一个手拿着折扇的年轻公子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身材精瘦、面容白皙,此刻虽然是眉头微蹙,却也散发出一股挡不住的英姿焕发。
他先查看了一下明鹤天的伤势,然后便弯腰从那个窗口探出头去,口中朗声喝道,“哪里来的什么亡命之徒!竟然胆敢来我伴月楼行凶!”
“这位兄弟!你也当心一点!他们说不定会再度暗箭伤人……”
那公子听到身旁传来的话语,便迅速回过头来——他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明鹤天,但他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下,顺手就快速地关上了窗户。
这时,门口也三三两两地来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她们全都堵在那里,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着。
“呀!这是怎么回事呢?”
“好恐怖啊……”
“怎么杀人啦!”
而小艺已经在珠帘后面的梳妆台上找到一片浅蓝色的纱巾;她在明鹤天的身前站定,抬手就想要擦拭他的身上的血迹。
却听那公子果断地说道,“给我吧……”
小艺不由的愣了一下,她的眼睛来回看了看身边的二人,这才磨磨蹭蹭地把纱巾递了过去,同时嘴上对着明鹤天说道,“明公子,这是我们的孟老板……”
“你先别废话!赶紧去把那个药箱拿来,记得再打点热水!”那公子模样的孟老板的话音未落,小艺已经低头挤开人群冲了出去。www.xiumb.com
她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身边的这位伤员需要抓紧被治疗,而不只是擦一下眼里的血迹那么简单。
“你们也别看了,都去忙吧……”孟老板并没有回头去看门口的众人,但他的话语却极具分量,一语未落、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他早已把自己手中的折扇扔到一边,又扶着明鹤天轻轻坐了下来。
他把小艺递过来的纱巾叠了几层之后,又一圈一圈地缠在明鹤天的手臂之上。随后,他又从自己的衣襟中取了一块乳白色的方巾,慢慢伸向明鹤天的脸部……
“住手!你想干什么?”
只听段中洲凶神恶煞般的爆喝一声,身影已经快步流星地奔了过来,手中的七星剑也立即横在他的身前。
他还顾不上查看明鹤天手臂的伤势,却只看见明鹤天的额头的血就像是从眼窝处流下来的一般,于是又吓得惊问道:“啊?少主!你的眼睛怎么了?”
明鹤天似乎是终于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回头对着段中洲的方向苦笑了一声,“没事。这血……不是眼睛的!”
“少主!对不起!属下来迟了!”段中洲却突然跪倒在地,手中的剑也被他一下插入地板。他一松手,那剑柄竟然还在轻轻地晃动着。
“你起来吧!我没……”
明鹤天的话还没说完,段中洲却又将剑对准了那位孟老板的喉咙,“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老板却并不理会近在咫尺的剑刃!
只见他依旧是面不改色,依旧拿着方巾轻轻擦拭着明鹤天脸上的血迹。紧接着,他又干脆把那方巾折叠起来,随同他的手掌一起轻轻地压在了明鹤天的伤口上面。
其实,明鹤天也希望借着段中洲的询问,探探那孟老板的口风,于是并没有马上喝止住他。
然而,手提着药箱急切赶来的小艺却怒吼了起来,口中的不满似是一阵强过一阵,“你这人……你干什么呢?你怎么拿剑指着我们孟老板呢?你不知道我们是来帮明公子疗伤的吗?你怎么如此不分好歹呢?”
“哼!你们能疗什么伤?我家少主还不是因为你们才……”段中洲的语气也是咄咄逼人、丝毫不让。
“中洲!还不把剑放下!”明鹤天这才厉声喝道。说话之间,他还伸出手去弹了一下段中洲的剑锋。
段中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边极不情愿地收起宝剑、一边极不甘心地喃喃自语,“我就说嘛……今天这眼皮怎么会跳个不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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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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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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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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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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