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声无比严厉的斥责声在院子里响起。
明鹤天大吃一惊,正在疑惑那四处回荡的尖利声音到底是从何而来,却见一个青衣身影猛然从凉亭上面窜了下来。
“你是……朱道长?你却又为何在此?”他再度大吃一惊,顺势把手中的青瓷酒壶背在身后。
“哼……”来者正是朱格言。
他只以鼻子冷哼一声,便紧咬着双唇一言不发,只以双手叉腰屹立在凉亭边缘的石栏杆之上。
他的脸上显得非常不满,这表情却又使他的鼻子眉毛皱在了一起。这里的光线本就极为暗淡,又使得他看上去更为渗人。
“朱道长,莫非……你是专程来找我的?”明鹤天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好一个潇洒风流的明少主呀!端的是好逍遥呀……”
“朱道长你误会了——我今日前来这白玉楼,只是为了……”
“别寻理由啦!你看你那大酒壶,都已经如此这般的心醉神迷,你还需要再说什么呢?”朱道长以手指着明鹤天的身后。
随后,他竟然在原地蹬脚跳了一下,便转过了身去,以背对着身边的人,“这章台路,这灯红酒绿中的芸芸酒徒,不都和你一样的说辞吗?”
“道长你是真的误会了!其实,我并不喜好这里的喧嚣,更不留恋这里的脂粉。但我此番来此,自有我的用意!”明鹤天耐心地说道。
他没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位丑陋道长的心地竟也如此单纯,于是又继续表达自己的看法,“再说了,朱道长,我认为你还有一个世俗的误解——这章台路的众多卿楼,也不完全是你想象中的尽皆腌臜之地。”
“男男女女、嘻嘻哈哈、疯疯癫癫、卿卿我我……这成何体统!”
“道长此言差矣!据我说知,比如这白玉楼、潇湘馆或者伴月楼,可都是以风雅之物闻名于常安的。他们或擅长歌舞,或精通诗词,或善于手谈,或藏有美酒……”
“行啦,行啦!贫道不关心你说的这些!更何况,你说的那也算风雅之物吗?那些不还是一些风花雪月之类的世俗之物吗?”朱道长终于转过身来,单手指着明鹤天,“以贫道观之,你也不过也是一个大同小异的纨绔子弟罢了!就和你的那个什么弟弟,就是正在里面快活的那个什么,一丘之貉!”
“若是朱道长也是这样子认为的,那明某今天就不算是白来一趟!值啦,够啦,也算对得起喝下的这一肚子的苦酒了!”
“你说你……既然已经待在京城,好好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不好吗?”
明鹤天没有理会他的说教,而是反问道,“道长可是上玄子?听闻你曾见过先父?”
“哟……看来你也并非完全的无所事事嘛!”朱道长不置可否,说话的语气却变得更加阴阳怪气,就连嘴巴都快歪到了耳边,“怎么?明少主,你这些天不是在忙着给那皇帝治病吗?你还有心思关心我这老道士呢?”
“道长既是如此的心系天下,当初却是为何不肯下山襄助先父?”明鹤天想起大哥明振天所说的话,于是也一连串地追问朱道长,甚至又把他刚说过的话还了回去,“诚如道长所言,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难道不好吗?”
“你——这……”朱道长一时语塞,于是轻轻一跃,便从那栏杆上跳了下来。
他又屈身坐在木榻之上,把自己的头垂了下去。
良久,他才又抬起头,口气似乎缓和了不少,“明少主,虽然这一次你请到那神医华佗的传人,侥幸治好了那凌氏皇帝!可这大周王朝的风波,却也只算是暂时平息了,或许这才真的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呢!现在,可不是你应该把酒言欢的时候啊……”Χiυmъ.cοΜ
“你这老道,怎么又开始危言耸听啦?你怎么不干脆说——大周王朝的气数已尽……”明鹤天有些不耐烦,但是他的脑海中竟然闪现出裴侩的那道伤疤,“请问朱道长,你此前为何叫我去见平凉侯?莫非你说的就是他?他妄图再度兴风作浪?”
“你躲在这里问我干什么?你去见了不就知道了吗?不过,贫道还是要再次劝诫明少主,此事宜早不宜迟。”朱道长的话语依旧是令人似懂非懂。
但是,明鹤天的心头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这道长不止一次地地告诫于我,叫我要时刻警惕朝局混乱,莫非他想通了?他想要出山了?
他于是赶紧拱手说道,“道长既如此有心,可否请道长随我回府,以便帮我指点迷津,更能时刻督导晚辈!”
“你这小子,也不听劝……哼!还想套路我。我且问你,你扪心自问,比之你那父亲,你怎么样呀?”
“自然是不啻云泥之别!先父的才智与名望,我——不能望其项背!”
“还算你有一些自知之明,”朱道长似乎也不忍只是一味打击这明少主,他想了一下,又故弄玄虚地问道,“如此说来,那你再没有一点点的可用之处啦?”
明鹤天思索片刻,似乎是有些自嘲地说道,“也不完全如此!如今看来,我这酒量,似乎比他厉害多了……”
“嗤……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虽然你大半夜来逛这白玉楼,不管再怎么不堪和无所事事,但你也不必一味地妄自菲薄。老聃就曾经说过——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所以想要做大事,先得认清自己,然后才说得到认清形势、认清对手……”
“其实,我也并不是不自知!或许因为我说的这酒,在朱道长你看来的确不过是凡尘俗事罢了——可是,有时候呀,这酒……却也是能做成事的。”
“酒能上得了什么台面?酒能做成什么事?我上一次对你说的那些事情,你可曾做成一件?”朱道长使劲剜了他一眼,“你既然喜欢喝酒,改天不如去那伴月楼看看!”
“伴月楼?有什么可看的……你为何又……”
“你这人,凡事总是要问一个为什么,却又不知道付诸行动!年轻人,你要明白,很多事情都是要靠你自己去亲历的——唉,我此前告诫的事情,你真的应当把握时机!不然啊,难道非要等到自己身边的人都遭受到伤害,你才能明白过来吗?”
“道长,你的意思是说,有谁要对我的亲人下手吗……”
“怎么?你觉得不会吗?你觉得贫道的话不如那些娘子说得动听吗?明少主,我还是希望你能早日看清这大周的局势,早日做出自己的抉择……”
“没什么好抉择的,也许过几日我便离开了常安……”
“又离开?你还是如此——罢了、罢了!你尽情地喝吧、你转身就走吧……”说话之间,朱道长嗖的一下,又从假山那边跃了出去,“不管你走不走,贫道反正是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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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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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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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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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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