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炎站在南郭门的城墙上,望着昨夜战斗过的地方,转动手上的扳指,轻描淡写地自言道。
“太子殿下。”张清源拿着一件黑狐狸皮的斗篷站在楚炎身后。
楚炎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什么事。”
“大牢里关着的那个人犯,自杀身亡了。”
“嗯,本宫知道了。”
自杀?这年头自杀都得挑个黄道吉日,还要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之后再自杀。
楚炎自知这样的举动瞒不过楚晔,索性他也不瞒了。目的已经达到,斩草除根才是眼下的最优解。万一此人被其他人收买再说些有的没的,那就麻烦了。
看着出神的楚炎,张清源将斗篷披在他的身上。
“乍暖还寒,不宜脱减衣物。还望太子殿下保重身体。”
“师尊,你这样做太明目张胆了。”楚炎嘴上这样说着,身体却任由张清源摆布。
张清源笑着将斗篷系好:“是他们让臣接近殿下的,臣怎能不做出点样子来。”
他们……
老二手下的那群乌合之众。
“有什么动静?”
“二皇子会先一步得到消息。”
楚炎摇摇头:“蠢才,越是动作频频越容易引起父皇的忌惮。”
“殿下,为什么不借此机会将所有的罪责推给二皇子,只要坐实他与卜文宜互相勾结就能一举除掉他。”
这话儿赵星河也曾说过,楚炎何尝不想这样做,但是他做不到,他的父皇不是昏君,这点小把戏根本骗不过他。何况前线此战许胜不许败,此时此刻针对楚瑜难免会惹怒父皇。
那就得不偿失了。
“眼下还不是时候。”楚炎只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话锋一转,问道,“赵星河呢?”
“一病不起,瑄王妃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确实是难为她了,再厉害的太医医治得了病,病医得了身,又怎能医得了心。”
这话说的是瑄王妃,也是赵星河。
赵星河是有底线的人,卜文宜就是她的底线。可惜,她的底线不只有一条,任何事情一旦触犯到漓国的利益,她会不计一切代价解决问题。
而楚炎深信赵星河为见卜文宜不单单只是想见他一面,她一定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卜文宜。
而这个任务,楚炎乐见其成。
“卜文宜,你可别让公主失望呀。”
卜文宜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他不情不愿地捡起地上的卷轴。
上面的地图已经消失了,转而浮现出几行朱红色的字迹。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探花郎你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后会有期,望君珍重。”
透过这些字迹,卜文宜好像又看见了楚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面写满了嘲讽。
回想起楚炎那胜券在握的模样,卜文宜气的想将卷轴撕个粉碎。
但他还是忍住了,这卷轴非比寻常,既能作为蛊物的载体,又能浮现出文字,是值得研究的物品。
虽是不情不愿,卜文宜还是把东西收好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本就安静的山里显得更加安静了。
是时候该行动了。
卜文宜牵着马,抄小道向霁云城狂奔而去。
回去,是支撑他这具疲惫的身体行动的唯一动力。
星河公主的战场在慎国,那他的战场就在漓国。
一路上风餐露宿,连日的昼伏夜出让马儿都变瘦了。但好在一切也还算顺利,卜文宜终于到了漓国的边境。
他并没有急着回到霁云城,因为他知道慎国一定发出了对自己的追击令,赵王为了维持看似和谐的局面,一定会捉拿自己。
现在的他还不能回去,不能以一个罪犯的身份回去。
卜文宜默默注视着霁云城,像是在说他一定会再回来。
随后,卜文宜转身去了城外的尘隐寺。
那里有可以帮助他的人。
北都城,皇宫内,所有的宫人都蹑手蹑脚地行动。
明眼人都已经看出了,今日的陛下不怎么开心。
虽是如同往常一般处理政事,但神情严肃的吓人,无论是添茶还是倒水都仿佛是在刀尖上行走。
孟公公一向最能体察圣意,他在门外拦住了各宫娘娘,敬事房太监等形形色色的人。除非楚晔叫人,否则他就只是大殿内的一根柱子。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玄墨卫的风大人。
风穿着朝服大步走进了勤政殿。
“臣,参见主上。”
孟公公遣走殿内所有的人,贴心地将门窗关好。
楚晔不说话,只是自顾自批改着手上的折子。
风大人知道这是楚晔对他的不满,所以他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
原本这件事就是他办的不够好,楚晔肯罚他就是还信任他的表现。
思及此处,风更是愧疚难当,七尺高的汉子,差一点就要泪洒勤政殿了。
“朕又没说什么,你倒先委屈上了。”
见楚晔开了口,风将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
“是臣没用,有负主上托付。”
楚晔将手上的珠笔扔到一旁:“起来吧,别把朕的地砖磕破了。”
风只好站了起来。
“说说吧。”
“臣杀孙大人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已经看破了钟子绪被掉包一事,等臣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将大牢的人都杀了,所以……”风愧疚地说道。
“这些朕都知道,人杀了就杀了,原本就是要除掉的人,早晚而已。”
“还有那些是朕不知道的。”
“张清源是太子殿下派到二皇子身边的人,卜文宜十有八九就是此人放出去的。”
难怪玄墨卫到处都找不到卜文宜的下落,原来是被藏在了礼部这个人多口杂的地方。
楚晔扶植楚瑜就是为了磨练楚炎,因此往对方身边安插亲信这种行为算不上什么大事。
只是楚炎为什么要让卜文宜将所有事情都承担下,有些事根本就不是他做的。
楚晔越想越不对劲儿,就算是找个背锅的人,为什么不将人杀了,反而要让卜文宜逃回漓国?
“近日东宫有何动静?”
“太子殿下一向安分守己,东宫无大事发生。”
无大事发生,那就是有小事发生,是让风注意到的小事。
“不过……”
“太子殿下狠狠的惩罚了湘殿下,并将他关了禁闭。”
“为何?”楚晔问道。
“因为湘殿下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翠云坊。”
勾栏院?楚晔都不怎么相信,那孩子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风继续解释道:“千真万确,是杜统领在翠云坊搜捕人犯时遇到了湘殿下。”
好巧啊。
是北都府地牢被烧的那一天,也是炎儿侧妃死的那一天。
翠云坊……
“翠云坊是否在北都府的对面?”
“是……”
风心中疑惑不解,陛下为什么会问这个?
“难道!”
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臣不敢妄下断言,还请陛下做主。”
“看来太子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才排布这一出好戏。”
“臣这就去详查。”
楚晔摆摆手:“不必了,就让这件事这么过去吧。”
少年人最是重情,自己这个孙子又是个多情温柔的人。楚晔没什么兴趣了解这背后的故事,何况只是死了一个女人而已,不值得这么大费周章。
就算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楚晔的选择和楚炎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放跑了卜文宜,终究是为前线的战事埋下了祸患。
漓国……
“密切注意太子的动向,不许他在这个时候在粮草上做文章,更不许他在这个时间再针对二皇子的人。”
“是,臣遵旨。”
风大人退了出去。
局势波诡云谲,非人力可全掌。望着茶杯里随着沸水波流动的茶叶,楚晔怔怔出神。
此次出兵或许是草率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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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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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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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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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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