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又失眠了。
闭上眼睛,总是会想起那个人狰狞的脸。
妈妈问我害怕吗?
我撒谎了。
我对她说,绒绒不害怕。
我不喜欢妈妈掉眼泪。”
-
“我好像知道怎么摆脱梦魇了。
大哥哥留下的那本书上有他的味道。
抱着它就不会做噩梦。
大哥哥万岁!”
-
“不知道为什么爸妈离婚了。
从医院回来我们就搬进了陌生的房子。
我不喜欢这里。”
-
“爸爸来了,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
妈妈把弟弟带到我的房间,锁上门。
弟弟小小的一团,一直在哭。
他问我,为什么爸爸变成了怪兽。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大哥哥又在梦里出现了。
我是笑着醒过来的。
好久没有梦到他了。
可是我好像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他脖子上有三颗痣。
我还会遇到他吗?”
-
叶书榕抚摸着泛黄的字迹。
她年少时,曾经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有时候甚至觉得那一天是一场梦。
如果不是因为爸妈确实因为这件事情离婚了,她恐怕真的会以为是在做梦。
没想到,她还有机会遇到他,甚至还能和他成为朋友。
她小心翼翼地把日记本放回柜子里,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相册。
在深夜的寂静中发出响亮的声音。
叶书榕赶紧把相册扶起来,一张泛黄的照片掉落。
她拿起来,就着昏黄的灯光仔细观察。
那是一张很有年代感的照片。
年轻女孩梳着漂亮的麻花辫,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笑容灿烂美丽。
男人搂着她的腰,身材高大,脑袋那里却被剪了一个洞。
叶书榕怔住。
照片上的年轻女人是妈妈,那这个男人是谁?
她可以肯定这不是叶父,因为照片上男人的身高比妈妈高出不少,而叶父的身高却和妈妈差不多。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姿态亲昵甜蜜。
没想到妈妈年轻时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叶书榕心情复杂地将照片放了回去。
既然脸被剪掉,妈妈最后也没有嫁给他,想必是一段不愿被提及的伤心往事。
她决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把柜子收拾好,叶书榕重新躺回床上,关掉了床头灯。
也不知道他睡着没有。
叶书榕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一点了。
她点开他的聊天框,他的朋友圈一片空白,不说私人照,连动态都没有。
她点开他的头像,想要查看大图,不小心点成了拍了拍。
【叶子拍了拍“程修远”。】
“.......”
叶书榕心脏一缩,又撤回不了,她有些无语。
没想到他竟然立刻回了信息。
程修远:【?】
叶书榕小脸发烫,蜷缩在被窝里,还没想到该怎么解释,他的语音电话拨打了过来。
手机像是烫手一般,她没有拿稳砸到了脸上,不小心触碰到了绿色的接听键。
“怎么还不睡?”
男人的声音顺着手机传过来,低沉喑哑,在黑暗中带着一丝莫名的亲昵。
叶书榕拿起手机,怕半夜说话吵醒妈妈和弟弟,于是干脆躲进被窝里,捂住脑袋,小声道:“你怎么还不睡?”
“刚开完会。”
s市,程修远站在公司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繁华的城市灯景。刚刚结束了一场腥风血雨的董事会议,他夹起燃到一半的烟,深深吸了一口。
“怎么又熬夜?医生说你本来睡眠就不好,生活作息要规律。”
小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教训的意味,让程修远忍不住微微勾起薄唇。
“那你怎么也不睡?”
这一句话问得叶书榕哑口无言。
她总不能说,自己在缅怀和他相遇的那段青春,一时间心头乱跳小鹿乱撞,所以到现在还没睡吧?
“那我们一起睡吧。”
话音未落,她意识到自己语句中的歧义,慌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时间上的一起睡,不是空间上的......”
耳边传来男人的轻笑声,她耳朵都要被灼伤了。
“睡不着怎么办?”
听到她轻柔熟悉的声音,程修远整个人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走到办公桌前,在烟灰缸里捻灭了没有抽完的那半根烟。
烟灰缸里已经装满了烟灰,还有数不清的烟头。
“小没良心的,说走就走了。”
叶书榕听到他的指责,小声解释:“过年了啊,我要陪妈妈的。”
他拉开办公椅,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双腿闲适地搭在桌子上,整个人倚进座椅中。
“那你读书给我听。”
她从被窝里探出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看向书桌上摆着的书。
“那我小声读,要不把妈妈吵醒了。”
“好。”
叶书榕随便挑了一本原文书,用更小的声音慢慢读起来。
男人倚在办公椅上,仰头听着,听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慢,直到没有声音。
看来在路上折腾了一天,是真的累了,睡得那么快。
他挂掉电话,望向烟味缭绕的办公室。
深夜都市,万籁俱静。
平日里气派宽阔的办公室显得空旷起来。
没有她的声音陪伴,忽然有些寂寞。
*
除夕夜。
母子三人从一早晨就起来准备年夜饭。
到了晚上八点多,一桌丰盛的年夜饭终于可以吃饭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餐桌前。
“我来敬妈妈一杯。”
叶书楷率先举起满满一杯可乐。
“祝妈妈身体健康,永葆青春。”
说完,就仰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了一大杯。
叶母笑着抿了一口饮料,“谢谢儿子。”
叶书楷放下杯子,又重新给自己满上。
“敬姐姐,祝姐姐新的一年顺利找到工作,还有早日脱单!”
叶书榕看着他仰头又干了一杯可乐,咕哝道:“我看你就是找借口想喝饮料了。”
“过年了,偶尔放纵一次没关系。”叶书楷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不过对姐姐的祝福是认真的。”
叶书榕笑着喝了一口饮料,又举起杯子,朝叶母道:“妈妈,自从我上了大学,独自在外生活,才知道您养大我们姐弟两人有多不容易,祝您身体健康,还有......”她突然想到昨夜翻到的那张老旧照片,想起妈妈年轻时的灿烂笑容,心头一酸,意有所指:“希望妈妈能早日收获幸福快乐。”
叶母笑起来,脸上满是满足的笑意。
“妈妈有你和小楷就是最大的快乐,谢谢囡囡。”
姐弟两人难得没有拌嘴,一家人和和乐乐吃完饭,叶书楷又兴致勃勃地带她出去放烟花。
江南的冬日有些刺骨,她穿着羽绒服又戴了手套围巾,还是冻得不行。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散落成五彩斑斓的星火,叶书榕忍不住拍了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回到家,玩的有些累,她躺在沙发上,亲昵地倚着叶母的腿。
按照习惯,叶母在这一天都没有早睡,而是陪姐弟两人一起守夜。
叶书楷舒服地窝在一侧的沙发上打游戏。
回了朋友们拜年的消息,她放下手机,一边看春晚,一边和叶母聊天。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叶书榕拿起手机,看到那个来电显示,愣了一下,脸颊悄悄发烫。
她莫名有些羞赧,不想在妈妈和弟弟面前接这个电话,于是拿起手机起身往卧室走去。
“我接个电话。”
叶书楷从游戏里抬头,奇怪地看了一眼,没有多问。
走进卧室,关了门,她站在窗户边,把窗户打开一条缝,这样能起到隔音的效果。
“喂,”她接起电话小声说,“你怎么又打来了?”
*
程氏老宅。
今年本应是团聚的一年。
程修远父母之所以从国外赶回来,就是为了过年家族聚餐。
没想到反而出了意外。
出于这个原因,就算程修远看不过眼,还是要维持面子上的关系。
二叔失踪,四叔不出面,只有三叔家都在。
剩下的还有一些远亲,热热闹闹也凑了十多个人。
“修远啊,过来打会儿麻将。”程家表叔远远喊道。
程修远揉了揉太阳穴,被小孩子的哭闹声吵得实在心烦,拎起西服外套,往外走去。
“表叔,我这儿还有点公事要处理,你们先玩。”
一路上面对亲戚的热情询问,程修远花了十多分钟的时间,躲进书房,没想到房间里有人。
四叔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听到开门的动静,他抬起头,看到紧皱眉头的程修远。
“躲上来的?”
程修远颔首,扯了扯领带,解开最上边的领扣,终于松了口气。
四叔见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轻声笑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以前你嫌吵,不爱回来,大哥骂你多少年都不管用,现在自己当家了,反倒成了束缚。”
程修远不耐烦地把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
“我爸妈赶回来是为了这件事,要不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我才懒得忍耐。”
程父在商场上杀伐决断,但是亲情是他的软肋。
维持一家人表面上的平静。
就算心四处散落了,人聚在一起就还是一家人。
“修远,把毛毯递给我。”
程修远看到沙发上搭着的毛毯,修长手指拎起来,递给程四叔。
看着四叔把毛毯盖在腿上,忍不住叮嘱:“别觉得屋里暖和就疏忽,小心着凉了,疼起来受罪的还是你自己。”wWW.ΧìǔΜЬ.CǒΜ
“知道了,你怎么和肖峰一样啰嗦。”
程修远回到沙发前坐下,长腿伸展,整个人松弛下来。
“峰叔呢?”
四叔阖上书,舒展一下瘦弱的腰身。
“他去探望故人了。对了,上次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儿呢?”
“回家过年了。”
四叔经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脸上露出揶揄笑容,“女朋友?”
“不是。”他皱起眉头,直觉反驳。
四叔看着他,叔侄两人面面相觑。
四叔叹了口气,推着轮椅来到落地窗前,望着宅院里热热闹闹的人群。
“修远,以前总觉得你还小,有些话和你说了你也不能理解。如今你坐到了程氏集团掌权人的位置,体会到孤独了吗?”
程修远站起来,走到四叔身侧,双手负在背后。
高大的身影挺拔,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
“四叔,当你身边处处都是陷阱,几乎没有可以信任托付后背的人的时候,你会觉得孤独吗?”
四叔笑了笑,抚摸着膝头,笑容有些凄凉落寞。
“孤独啊......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更要真心对待那些愿意真心对待你的人。”
叔侄二人站在窗前,一坐一立,相似的英俊面庞上都有些严肃。
前面是漆黑的寒夜,身后是暖暖的灯光。
“咚咚”一声,书房的门被敲响。
程修远回过神,沉声道:
“进来。”
肖峰走了进来,宽大的羽绒服底下裹着有力的肌肉,因为在外面呆久了,整个人身上带着寒意。
四叔看到他,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一些,仰头对程修远道:
“我回家了。”
程修远朝肖峰点点头,目送程四叔离开。
没有四叔聊天,周围变得寂静无声,偌大的书房空空荡荡。
心头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烦躁孤寂。
“啪嗒”一声,银白色的打火机被打着,程修远半倚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
随手拿起手机,无意中刷到叶书榕的动态。
她发了两张图片,一张是满桌丰盛的年夜饭,一张是夜空中绚烂绽放的烟花。
夹着烟的修长手指抖了抖烟灰,他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俊朗的面容模糊在烟雾中。
手指翻动,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拨了她的电话。
“喂,你怎么又打来了?”
一个“又”字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不欢迎?”
“不是啊,”叶书榕捂住手机话筒,小声道:“只是昨天晚上刚刚通过电话,你又失眠了吗?”
“是啊,人太多了,烦。”
“家里人多不好吗?热热闹闹的。”她不解。
“家人当然好。”他忍不住摇头嗤笑,笑她单纯。“可惜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的。”
“你有家人热热闹闹一起过年,我身边围了一群人,个个都心怀鬼胎,还不如一个人清净。明天还要拜年,烦。”
程修远手指夹着烟,垂在膝头,点了点烟灰。
“那就逃吧。”
“逃?”他饶有兴致地勾起唇,“逃到哪里?”
“哪里都可以呀。”
时钟敲响了十二下,耳边响起热闹的鞭炮声。
他说了句什么,声音被轰天响的鞭炮淹没了。
叶书榕没有听清他说了句什么,捂着耳朵问:“你说什么?”
“去找你怎么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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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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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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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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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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