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折腾了一天太累了,夏知秋停了下来,随意坐在田垄上,松开怀诗,注视着她摇摇晃晃的在泥地里打滚,唇角浮现出一丝温暖的微笑,“交给我姨娘吧。至于义学,不是还有你吗?实在不行我给你留一笔银子,你去请几个先生来——不过大概你也是看不入眼的。”
“她更希望自己的母亲能陪着她长大。”Χiυmъ.cοΜ
“我又何尝不想。”夏知秋轻声说,眼角有一丝泛红,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起身,拍拍尘土,“你送她回去吧,我也该走了。金帐使臣不会停留很久,大概也就旬月内的事情。等我走了,替我好好照顾怀诗。”
说完,夏知秋洒脱的挥了挥手,也没像往常一样和怀诗告别,独自一人走向了不远处树荫下的马车。
李砚弯腰,冲怀诗招了招手,小团子一样软乎乎的小女孩立刻跑了过来,扒拉着李砚的腿,泥巴蹭了她一身。
李砚没有丝毫嫌弃,抱起她,用袖子给她擦擦脸,说道,“妈妈回去了。”
怀诗懂事的点了点头,黑乎乎的手指头就要往嘴里塞,依然是无忧无虑的模样。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妈妈很快还会回来的。
李砚拽下来她的手指,声音有些冷,“妈妈这次回去要是再也不回来看怀诗了,我们家小诗会不会伤心呀?”
怀诗显然听懂了,立刻在李砚的怀里不安分起来,拼命试图往下跳,去追妈妈的马车。
“叔叔明白了。小诗会伤心,叔叔也会伤心的......那就不要让妈妈走了,好不好?”李砚低头,看着幼小的怀诗清澈见底的眼睛。
说出这句话时,李砚的眉峰微微上挑,露出三分邪气来,笑容竟有些阴郁乖戾,目光中杀机毕露,看向极远处的北方。
天风部落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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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玄山看着几乎要陷入疯魔的自家大公子,悄悄甩了甩磨墨磨的酸疼的手指。
顾长风得知宋家庄的事情后,一言不发,摊开宣纸开始写写画画。
徐玄山只不过好奇想凑过去看一眼,就被顾长风见缝插针的吩咐了一句“磨墨”。
然后一磨就是三个时辰。
眼见月亮都西沉了,顾长风还在不知疲倦的写着什么,写了大半张宣纸后,第二十三次骂了一句妓馆最下流的话,然后把宣纸扯碎,再摊开一张。
前半个时辰他是在琢磨怎么能把夏知秋从这件事情里摘出去,后两个半时辰是在推演怎么能用八万缺少补给的镇北军抵御十万神完气足的草原骑兵。
这八万镇北军里还有五万步兵,对上草原如狼似虎的骑兵,胜算微乎其微。
徐玄山看着顾长风又在打夏尚手下西北大营二十万兵力的主意,提醒到,“宁国最近不安分,听说一边在和宋国结盟,一边要去拉拢齐国。”
顾长风烦躁的在纸上按出了一个墨点。
徐玄山吞吞吐吐,说道,“其实属下有个下下策,您不如就跟夏姑娘说了实话......”
他话没说完,就被顾长风凌厉的眼风怼了回去。
被徐玄山这么一插科打诨,顾长风也终于从快要疯魔的状态里抽离了几分,“宗正寺、军机处、文枢院......这几处都打点好了?”
“打点好了,几位大人一听是公子所托,表示一定会联名上书,绝不能让我燕国的女儿被蛮人欺辱。”
顾长风听着这乍一听义正严词的话,揉了揉跟这些人喝酒喝到时时隐痛的胃,讥笑,“是不能让燕国的女儿被蛮人欺辱,还不舍得本公子这个钱庄断了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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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夏家两位姑娘进宫,只出来了一个。
随即燕王宫昭告天下,燕王膝下无女,夏家嫡长女聪敏过人、容貌轶丽、行止端庄,受封为敬武公主,认作燕王义女。
虽然还没宣布和亲一事,但是显然已经定下了和亲人选。
诏令一出,不仅夏尚称病不朝,武官们居然一夜之间人人身患重病,朝堂整整空了一半。更有甚者,譬如卫将军,年纪轻轻,居然上折子要告老还乡。
相比之下,文官一列就热闹多了。
象牙笏板俨然成了互相攻击的凶器,一群平时说话都慢条斯理的读书人纷纷挽起袖子,也不提什么有辱斯文,一个个唾沫横飞,指指点点,恨不得把自己同僚的眼珠子都抠下来。
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以太尉为首的主战派,一派以御使大夫为首的主和派。
还有一小撮丞相带领的装死派。
燕王一边看戏,一边吃葡萄,顺便赏了老眼昏花的丞相一串,丞相感激涕零的收到了袖子里,说要带回去给儿孙都尝尝。
燕王知道自己这个丞相后花园搭了七八亩葡萄架,多的只能拿来酿酒,也懒得戳穿他,挥挥手示意他谢了恩就站远点,别挡着自己看戏。
当最后一块象牙笏板砸在地上被摔得稀碎,这群文官再也找不到一块趁手的武器后,终于从激昂的情绪中回过神,整齐划一的叩头谢罪。
“夏姑娘,出来劝两句吧,”燕王看着自己的臣子们,意有所指的说道,“看看他们为了你,可是争的头破血流,不可开交。”
在燕王的安排下,夏知秋从头看到尾,在她看来,这不是关于她的争执,而是关于大燕脸面的争执。
众目睽睽下,她从屏风后走出,在开口前,目光不经意的对上了同样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顾长风。
他穿着玄色长袍,沉默的站在大殿一角,眼神中是压抑着的惊涛骇浪,看着坦然接受自己命运的夏知秋。
夏知秋没滋没味的背着燕王一早就准备好的剧本,满足了君王在臣子面前逃避责任的需求,把和亲一事完全归咎于夏知秋自己识大体,愿意效仿前朝和亲公主,换取两国太平。
敷衍的背完燕王交代的话,夏知秋正准备回去继续陪太后锄地,却被饱含讽刺的声音喊住了。
“夏姑娘这一去倒是名垂青史,万民敬仰了,也顺便把我大燕上至君主、下到将士羞辱了个遍。”顾长风毫不留情,“夏姑娘真是好算计,用整个大燕来给你自己换一个忠君爱民的好名声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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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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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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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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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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