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寅听见闺内娘子如此说,言语之中似真有一些怨气在,随即往里屋踱了几步,可五步没出,又迈了回来。
“咳咳,红韵姑娘,好久不见。”董寅站回来原地,尴尬地笑了笑。
“是啊,江南时,董公子就在我那屋子里就待了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从后就再也没来过,这样算,是好久了。”
红韵姑娘不见其人,只有媚骨声从隔断后传出,说得董寅不知为何浑身哆嗦了起来。
“咳咳,红韵姑娘,那日董寅确实失礼了,但也确是事迫人为,我也没想到我能就这么到京城来了...”
董寅站在红韵姑娘房间的书桌前,不敢再往前一步,若是再往前,自己恐怕真就把持不住了。
“那日失礼?那今日董公子准备守礼吗?”红韵姑娘换了一番语气,收起了埋怨,反而多了几分调戏之意。
“守!君子守礼!君子必须守礼!”董寅连忙说道,说给红韵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董寅说着,看向桌上纸张,刚才离得远了些没看得太清楚。
此时细看,这洛神赋半首,是写得情字婉婉,字眉句尾灵转秀动,实在想不得这竟是一个风尘女子的字体,倒像是个...小家女子寄托不见之思。
而绝世而独立一首,写的字...似是有章,但又无度,就像是想写...但又恨不得用笔墨透纸般力度将纸搅皱的心境所有之字。
屋内良久无声,红韵姑娘听完董寅今日守礼这句话之后便没了声,董寅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只是干站在窗前桌旁。
窗外,当春风扫绿了树叶,又急送浮云掠过天空之后,月亮便似乎在苍穹飞驰,闪烁的月光透过衫木窗洒在桌上的白宣纸上,也映在董寅的青白衫上。
现在的董寅有些后悔了,后悔刚才的自己非要在楼前众人面前装上一番,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尴尬境地,只念是掩面离去,都比现在好些。
“那个...青烟楼今日开楼,红韵姑娘到了京城,那江南怎么办?”
“董公子若是没话说,又不想进我这内闺,便离去吧,江南青烟楼楼自有董公子的一首白粥佳人的杨枝妹妹,一顾倾人城,绝世而独立。”
隔断纱的另一面传来红韵姑娘似是惹了气的声音,这后两句尤为明显。
“我...那我...”董寅磕磕巴巴可再也没说出下半句。
自己写那首时,只是觉得早晨这碗白粥确实得了心意,而且当初杨枝姑娘又在自己上楼之时,帮自己照看了小浅语,哪想得这么多。
月泻银,灯照金,沉默的房屋与外面歌舞升平的元宵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沉默并非沉默,只是没人说话,但有沙沙墨声时断时续,后又有揉乱纸张声,有笔头划腮声,有君子叹气声,亦有美人点步声。
“呼!”从青烟楼出来的董寅长呼了一口气,掸了掸衫衣上的香气,若是伴着这股馥郁上了街,董寅恐怕连脚下步子都走不稳。
“也不知该去哪里寻子幕他们,应该没回去呢吧。”董寅看了看街上人流似海,想是出来得早,此时才算街上正热闹,子幕三人应该还在逛灯。
有青烟楼下等待者,看见董寅出来,刚要喧闹,只觉一阵金光晃眼,楼前便不见了人。
众人正寻思着是怎么回事,就发现青烟楼二楼通了灯火,纷纷以为自己是被灯火光晃了眼,倒是没人再去纠结董寅去了何处。
待到董寅走出不远,就听到一老娘子声音传来,这声音要说没有个十年八年的喊话功夫自是练不出来,声音大但却又不劈嗓,尖锐却又不刺耳。
江南文人自风雅,不爱招客之道,可京城不一样,有个嘴上灵巧的掌班鸨母,一能招来京城客,二还能免去不少京城事。
只是之前鸨母刚要在锣响之后出来面人,就被董寅给堵回了楼里去。
也不愧青烟楼在九禹这等名号,董寅刚刚出来,此刻人群便又疯狂往楼前涌去,此刻董寅就如逆水行舟一般,艰难地从对向的拥堵人流中穿行。
哐!
待到董寅已经到了临街,一声惊锣惊得董寅回头,但花灯宅院挡眼,董寅看不见其景象,也不再去多理会,反而转头将心思放在了寻找子幕三人之事上。
不过董寅也没刻意去找三人,只是便赏灯便寻,也没算浪费了今日元宵佳节的盛景。
“少爷!少爷!”说来是巧,董寅刚刚走了没一盏茶的功夫,就听见了小浅语的呼喊。
董寅大袖一挥,快步流星来到小浅语身边,才发现并没有子幕身影,只有小浅语和小穷尽两人。
“子幕没找到你们?”董寅问道。
“没啊,子幕哥哥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少爷你怎么往回逛呢?”小浅语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董寅看着小浅语模样,琢磨着这句“你怎么往回逛呢”,再看了一眼傍边小穷尽一瞬间明白了情况,这是二人刚从卖孩童吃食的灯街逛出来...
只见小穷尽,两根细绳分别担在两只胳膊之上,每一根细绳又至少串挂了四五个荷叶包,两三个油皮纸。
小穷尽艰难地抬着胳膊,就如同影视剧里的僵尸一般站着,微闭目,光亮亮的脑门上渍出了细细汗意,那表情仿佛在说:最终还是小僧扛下了所有。
“也许子幕突然书院来事也说不定。”董寅心里默默念着。
“你!怎么都让小穷尽拿,怪沉的!”董寅轻敲了一下小浅语的脑壳,随后伸出手挑起勒紧僧袍之中的细绳。Χiυmъ.cοΜ
但令董寅没想到的是,小穷尽竟然动了一下胳膊,躲了一下。
“嗯?”董寅愣了一下。
只见小穷尽抿了一下干巴巴的嘴唇,张口说道:“阿弥陀佛,董施主不要怪罪浅语施主,是小僧执意如此。”
董寅听罢,一脸疑惑地瞅了瞅小穷尽,又看了看小浅语,但小浅语的表情告诉董寅:是这样的。
“师父说过,任何磨炼己身之事都是修行,陪女施主逛街也是。”小穷尽艰难的张开嘴又说道。
“你师父还说过这种话?”董寅额头往前一探,满脸问号。
“后半句,是小僧今日自己悟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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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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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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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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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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