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同学们送走之后,江南骁回到家,只见母亲刚从楼上下来。
“怎么样了?君君还在睡着?”
江南骁压低声音问道。
“是呢,还在睡着,刚才大概是做了噩梦,一直在哭,还说着梦话。”
往楼上看了一眼,赵雨棠心疼说道:“你说这好好的,怎么就……你们军训的班长,真死了吗?”
不等江南骁开口,江建国已经低声训斥。
“雨棠,你别胡说!”
江建国虽说退役多年,但骨子里依然认定自己还是军人,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刻起,这辈子,他都是国家的人。
“张远是死是活,我们得等正规渠道的消息,旁人造谣胡说也就罢了,你这身份,怎么能跟着胡说呢?”
赵雨棠难得没驳斥丈夫的话。
“那我这不是担心嘛,君君因为张远的事情,都哭了好几场,我心里能好受?”
叹了一口气,赵雨棠坐在沙发上,说道:“想当年,你也执行过不少危险任务,我每次都提心吊胆,生怕你出危险回不了家,生怕南骁没了爹。”
“我这不是好好回家了嘛!”
听到妻子这话,江建国的语气顿时就放软了。
“我知道前些年你吃了苦,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雨棠,对不起。”
赵雨棠瞪了江建国一眼。
“我又没怪你,我现在这不是担心张远那孩子嘛,与咱们南骁年纪差不多,这要是真出了事,他父母可怎么活呢?”
设身处地想一想,赵雨棠也能体会到张远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事情或许没那么糟糕呢。”
江建国顿了顿,说道:“刚才我打听了一番,虽然没有确切消息,但听说目前没有接到咱们国家公民死亡的消息,只要还活着,就总有希望的。”
听到这话,江南骁与赵雨棠皆是一脸喜色。
“真的吗?”
赵雨棠抓着江建国的手急声问道。
只见江南骁已经起身直奔楼上,说道:“我这就告诉君君这个好消息。”
“你……你先别说。”
江建国叫住了儿子,说道:“我都说了嘛,这不是确切消息,万一回头……君君不是更难受?”
顿了顿,他说道:“总归是做最坏的打算吧,他们遭遇了汽车炸弹袭击,威力很大的。”
江南骁愣了一愣,片刻他才点头。
“那我上去看看君君。”
赵雨棠吩咐道:“君君要是醒了,你问问她想吃什么,我给她做。”
“好,我知道了。”
点了点头,江南骁上楼进了房间。
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小灯,光线昏暗,床上的冯幼君蜷缩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可怜到让人心疼。
江南骁坐在床边,俯身将冯幼君抱在了怀中。
只见冯幼君的眼皮动了动,旋即,她睁开了眼睛。
“南骁,几点了。”
“已经晚上十点钟了。”
江南骁温声说道:“你今晚就睡这边吧,我给冯叔叔和罗阿姨都打过招呼了。”
“好。”
冯幼君声音嘶哑,她眼眶还微微泛着红丝,问道:“有张远班长的消息了吗?”
“还没。”
犹豫了几秒钟,江南骁才说道:“再等等吧,或许明天就传来张远平安归来的好消息。”
听到这话,冯幼君眼中闪过一抹悲伤。
“南骁,我心中好内疚。”
她哽咽说道:“我明知道张远会死,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重蹈覆辙,前世今生,都是同样的命运。”
“君君,你已经尽力了。”
江南骁抱紧了冯幼君,说道:“在命运面前,一个人的力量实在过于微弱了。”
哪怕她重活了一世,哪怕她知道所有人的命运,但要与天意抗衡,实在太难了。
“南骁,你陪陪我。”
冯幼君依偎在江南骁怀中,她深吸一口气,说道:“谢谢你对我的包容。”
她明明是江南骁的女朋友,却为了另外一个男人黯然伤神。
“傻瓜。”
听到冯幼君这话,江南骁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张远不光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他是我们的班长,是我们的战友,我们都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轻轻拍着冯幼君的后背,江南骁像是哄孩子一般,哼着歌谣哄冯幼君入睡。
“睡吧,睡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黑暗总会过去,明天,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冯幼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她做梦了。
梦到自己在张远的追悼会上。
曾经那个风华正茂的大男孩,此刻化作一捧骨灰,装在那个小小的骨灰盒里,被白菊簇拥着,摆在他的黑白照片之下。
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站在旁边,轻轻抚摸着儿子的照片。
“远儿,爸爸以你为荣。”
老人身穿一袭旧军装,胸前满是勋章。
“爸爸知道你一直想上大学,但你为了满足爸爸的心愿,所以才参军,你妈妈不肯,你还安慰她,说和平年代不会人牺牲的。”
“傻孩子啊,这所谓的和平年代,都是靠一代又一代的人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你死得光荣……”
老人一边说着,眼泪已经滚滚而落。
“组织上问爸爸需要什么,我只要了一套你穿过的军装,咱们家有拍全家福的习惯,以后每年啊,我与你妈,都与你的军装拍张合照。”
“下一世,咱们还做家人!”
……
梦境一转,冯幼君又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张远。
他的双腿已经血肉模糊,就那么躺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冲着她微笑。
“冯幼君,对不起啊。”xiumb.com
他明明都伤成了那样,但却还是笑得灿烂。
“我没有听你的话,我明知道有危险,但却还是无法让别的战友替代我去死。”
“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如果重来一次,我依然会这么做,死不可怕,因为从我穿上这身军装那天起,我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冯幼君与张远明明近在咫尺,但却又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任凭她如何伸手,都无法握住张远的手。
“我好累啊,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张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说道:“啊,没有了双腿,真的好丑好遗憾,以后,不能踢足球了呢!”
“张远,你别闭眼!你不能睡着!你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下来!”
冯幼君嘶声尖叫着,她想冲破那无形的束缚,想要冲破命运的牢笼,将张远从死神手中拉回来。
就在她绝望之时,只见江南骁忽然出现在他身边。
他一拳砸碎了那无形的屏障,毫不犹豫的,抓住了张远的手。
“活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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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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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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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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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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