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小厅采光通透明亮,布置简雅,中间放着一套老檀木的桌椅,一看便是文渊斋私下接待特殊贵客的雅室。
白锦玉正打量着室中陈设,那掌柜展臂向墙上指去:“夫人请看!”
白锦玉回首,蓦地一下死死的定住了。
只见眼前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恢弘的山水丹青,画卷上以工笔的手法勾勒了烟波浩渺的江流、层峦起伏的山川,群山怀抱中楼阁水榭、长栈小桥,移步换景、气韵生动。
掌柜道:“这是在下花重金请人临摹的闻宴山长的《翠秀图》。”
闻宴的《翠秀图》?
白锦玉震惊地望着眼前的画卷,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去,不,是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以至她整个人都似飘摇在排山倒海的狂涛巨浪中。
虽然她没见过《翠秀图》,可这画中所画的确是翠渚,这书画之人虽然功力尚欠火候,但笔法走势的确是学的闻宴,甚至已得了几分神似。
眼前的丹青模糊了,她拼命克制的泪水终于浮涌了上来,糊住了她的视线。ωωω.χΙυΜЬ.Cǒm
她的心在抖,她的血在烧。
下一刻,她再不犹豫,转身往楼下奔去!!!
她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之前她那股混混沌沌总觉得有事没有完成的感觉总算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在心中明确。
她想回翠渚,她要回翠渚,哪怕就是为看一眼!
她是翠渚养大的孩子,那里是她的家,七年了,她好不容易回到中原,而现在,她只剩十天的时间了!
十天!如果现在不能一偿自己这个心愿,谁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呢?!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呢?!
掌柜在身后似乎在叫喊她,但那声音很快就被她抛得老远。
她一脚踏上朱雀街,停了一瞬,她需要一匹快马!
是往左回晋王府牵一匹马?还是往右去骡马市直接买一匹?
几乎没有踌躇的,她转身往右奔去。
白锦玉拼命地跑着,每一步都迈着自己最大的步子,全然忘记了什么仪态举止,她的身心只有一个念头,回翠渚!
十天!甚至有可能更短。从长安到庐州,两千里的路途,她必须在这仅有的时日内完成一个来回,太仓促了,太宝贵了!
白锦玉的心似一团火在燃烧,迅即就到了骡马市,扑上了一个马厩。
来不及细看,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挑了一匹最贵的马,有时候价格本身就是一种筛选。
马是好马,但马贩开的价格更好。她今日带的银两买些文墨可以,要买这马就远远不够了。
她浑身看了一下,今日偏偏是从离境观出来的,身上佩戴的饰品珠宝真的是没几样,也就手上带的一个玉镯可能值点钱了。
她想也不想,毫不犹豫地褪下镯子塞给了马贩:“够吗?”
马贩将玉镯拿在手心对着太阳照了一照,小小吃惊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地收入了怀中,连不迭地道:“可以可以,请问姑娘要佩什么样的行头?给谁用?”
白锦玉道:“我用,你看着办!”
马贩吃来一惊,上下看了白锦玉一眼,又看了看她买下的这匹纯黑的高头大马,道:“这马可有点大啊,姑娘不是开玩笑吧?”
白锦玉没耐心和他闲扯,催促道:“你快点弄吧!”
主意已定,时间便非常紧迫,一刻都不能等,她必须在没有人察觉的情况下,立即出城!
马贩很快就帮马匹佩好了辔头、马鞍和脚蹬,他把高过人肩的大马牵来给白锦玉,仍是有些不可思议。
他不知道,在铎月的数年间,白锦玉学到最擅长的本事就是马术了,这匹马对一般的男人来说或许都难以驾驭,但是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在话下。
白锦玉利落地揪住马鞍,踩上马镫一个飞跨轻松上马,姿势从容洒脱没有半点狼狈。
她稳身坐好,伸手摸摸了马脖子,对它低语了几句,再直起身来,神色已变得凝肃。
她一手执鞭一手勒缰,坚毅地看了看前方,目光似乎穿过了两千里的山川河流、重峦叠嶂。
白锦玉这个人一向只要打定主意,就不会再轻易改变,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斥鞭在马屁股上用力抽了一鞭子!
黑马一声长嘶,马蹄高高扬起,瞬时如离弦的箭一样飞驰了出去!
马踏流星、人似轻叶,她挺身策马自朱雀街呼啸而过,一人一马皆风采熠熠。街上行人闻见这有如雷点的马蹄声,纷纷仰颈看来,待看清一纵而过的高马上居然是一个女子,无不发出惊异的赞叹声。
“哗,这女子好能耐,竟然驱使这么高大的马!”
“好帅啊!”
“横鞭直拂五云车,银鞍骏马驰如风,真是英姿飒爽啊!”
“不行相公,明日人家也要学骑马!”
……
当这惊动的声音在街市响起时,言洛恰好正在城门口的一间茶楼里会客,听到街上的纷纷人语,他也将视线往外看去。
待得马蹄声近,他看清那霹雳如飞的马上是谁时,惶然大惊,当即丢下众客两步抢出了茶馆,张口欲喊。
一个“娘”字都没有叫出口,白锦玉的身影已经消失了。言洛极短的一滞,旋即转身撒开腿往晋王府奔去!
快马在白锦玉的驱使下,像一把锋利的尖刃,劈开了茫茫前路、劈开了千山万壑、劈开了白昼与黑夜,箭一样地直向庐州冲去!
四日后,黄昏时分,白锦玉终于来到了庐州城下。
她牵着马,一身风尘,静静地仰视着高高的城门上那刚劲恢弘的“庐州”两个红字。
站在此处,她百感交集,悲喜交加,千般滋味在心头拥挤,但却绝无后悔。
曾经,她觉得庐州很远,远到隔山隔海七年都回不来。但,当耳边真真切切地响起她熟悉的乡音,她如梦方醒。
庐州并不远,只离着四天的时间而已。
白锦玉吸了吸鼻子,整顿了一下复杂的心绪,牵着马匹正式踏进了庐州城。
七年的时光如水流逝,然而庐州城物貌如旧、亲切未改。
主街还是那几条,闻名遐迩的几家老字号店也还在原址,甚至她每回下山都要来买的糕点小贩都还在。
白锦玉恍惚觉得自己似乎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也没有度过了七年这么长的时光。
但这只是似乎而已。
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守卫森严的翠渚,绝非易事,白锦玉打算先去投个店,等天黑了再行打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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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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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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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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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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