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成伟极力想留容岁穰和亢宿下来吃晚饭,被容岁穰婉拒了。
越接近夜晚,聂家别墅里那股无处不在的土腥气就越是令人作呕,实在不好受。
聂成伟苦劝无果,只好叫司机派车送他们回去。
上车没多久,容岁穰戳戳亢宿,悄悄指一指前排司机,抛了个“你懂的”的眼神。
亢宿冷哼了一声,熟悉的流动塑料隔音膜在前后排之间横开。
容岁穰抛着媚眼,声音婉转如机械版黄鹂鸟,“星君大人——”
亢宿戒备地车门边缩了缩,言简意赅道:“有事说事。”
手撑在座椅上,容岁穰一张无比灿烂的笑脸,靠亢宿越来越近,“您老帮我找您的小队友套套话呗?赵红芳之前接触过的那位大师。”
亢宿黑着脸,一只胳膊格开她,“长嘴了吗?”琇書網
“长了呀。”容岁穰的笑容纹丝不动,此刻脾气好得非同寻常。
亢宿语气不善,懒散地合上了眼,“那就自己问。”
看着那忽闪忽闪的黑鸦长睫毛,容岁穰一星半点儿都没生气。
她早发现了,这位星君大人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他事先将泥鬼的宝石放在聂成伟家,其实就是在引导容岁穰发现事情跟赵红芳有关了。
那他最近痴迷打手机游戏,难道也是为了提前深入聂鑫路线?
看他这口嫌体正直的样子,还真说不准。
“这不万事都仰仗您老嘛!”容岁穰马屁拍到飞起,“烦请您老纡尊帮我打探一下,是我先想到的,不算您老泄露天机。”
架不住容岁穰没脸没皮的软磨硬泡,亢宿冷冷道:“我只约人出来,有话你自己问。”
容岁穰点头不迭,“那是那是,这种小事,怎么好意思麻烦您老人家亲自出马。”
亢宿偏过头去,摆明了懒得再搭理她。
容岁穰心想不说话就不说吧,她跟聂成伟耍了一天的嘴皮子,口水都快说干了。
转头望向窗外荒芜的街道,黑压压的夜,除了路灯再没别的人影。
容岁穰想起了赵红芳。
就白天的短暂相处看来,她觉得聂成伟对病榻上的赵红芳,也称得上是无微不至了。
那为什么还要出轨呢?
容岁穰刚才没忍住好奇,私下问了聂成伟。
聂成伟一脸苦相地回答她:“我当然是爱我太太的。要是需要我替她挡刀挡子|弹,我一定二话不说就扑在她前面。可……都结婚这么多年了,就跟左手摸右手似的,真喜欢不起来了。”
听得人非常生气,又似乎感叹颇多。
在容岁穰对月惘然长叹息的时候,旁边冷冰冰飘来一句嘲讽,“你应该问问他,现在能让他和他老婆对调,看他愿不愿意。”
容岁穰一怔,立即气急败坏地捶了他一拳,“星君!你不能偷窥我的想法!没说出口就代表我不想让别人知道,ok?”
这么说,她以往在心里偷偷骂他,他也全都知道了?
亢宿贼兮兮地握着下巴点头,“你敢再骂一句试试。”
啊啊啊,他真的能知道!
容岁穰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一下涨得通红。
那……她经常色眯眯觉得亢宿长得帅身材好,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回味他的美好肉|体。
亢宿也……都知道了?
关键是,次数好像太频繁了点。
昨晚,她甚至还梦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情节。
嗷嗷嗷!妈啊,老天鹅啊,简直窘迫到想原地托马斯回旋。
果不其然,亢宿的表情瞬间变得抽搐,猛地抬手护住了自己的胸口。
手背贴住发烫的脸皮,内心的羞耻抵不过好奇心,容岁穰问道:“人类的心里话对你们来说是声音还是文字?”
问完了,没忘记给自己争取一下应有的权力,“星君,你不能再窥探我的想法了,现在是在人界,请按我们人界法律行事。我,一个按时纳税的良好公民,是有隐私权的。”
亢宿白她一眼,“放心,看不见也听不见。你的灵很亮,我能感知到你的情绪变化,再联想一下,不难猜。”
亢宿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睨了她一眼,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语气变得和神情一样怪异,“但那种事情,以后不要再想了,那是对本星君的亵渎。”
“好的,对不起。”
容岁穰其实本来想争取一下,谁亵渎谁还说不准呢,她长得漂亮身材又好,以前上学的时候追求的人也很多的。
只是她现在干了这一行,有人觉得是封建糟粕,有人因敬畏心而远之,容岁穰才逐渐退出了女神市场。
想想算了,以后开张捉鬼还要靠亢宿干架,逞口舌之快得罪他没什么好处。
偷瞄一眼,痞气的神情和周身透出的凛然正气在他身上完美共存。
容岁穰觉得,这位星君大人其实心地没那么坏。
泥鬼跟赵红芳有关,赵红芳身后还有指使者。
他早已勘破了所有,却愿意陪伴她、引导她,直至发现事实的真相。
容岁穰趴了过去,“星君,你早就知道今天会无功而返了,对吗?”
亢宿重新闭上眼,靠在头枕上小憩,鼻音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容岁穰将心比心想一想,“会不会有时候觉得……挺没意思的?所有的事都能提前预知。”
亢宿沉默了很久,久到容岁穰以为他不会有回应了。
“也不是全部。”他好像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容岁穰歪了歪脑袋,“比如呢?”
“你。”亢宿突然睁开了眼。
容岁穰很惊讶,“我?”
打量的眼神从头到脚扫过,蕴含着少见的几缕困惑,“尊者为何命我来看守你,还有……”
容岁穰咳嗽两声,打断他,“星君大人,那个词,换成‘守护’可能会浪漫一点?”
亢宿一僵,将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临时改口,“还有,为什么本星君要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里耗尽最后的耐心。”
*
和聂鑫的见面约在了第二天傍晚,聂鑫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
聂鑫还没放学,亢宿挑了个临窗的座位,自己点了一杯手冲咖啡喝了起来。
容岁穰在一旁蹙眉看着。
一身西服的星君大人慢条斯理地品尝咖啡,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味。
几千岁的老古董,好歹应该品个香茗才对吧。
算了,容岁穰自己点了一杯奇异果果汁,刚抿了一口,看见穿着校服的聂鑫推门进来,容岁穰赶紧站起来挥了挥手。
聂鑫哼哧把书包往桌旁旁空椅上一扔,“先说好啊,我肯来,不代表我相信你那一套鬼话,我是看在我宿哥的面儿上才来的。”
这话一出,容岁穰就不太高兴了。
她为什么接聂成伟这单生意,除了想要揪出背后放怪阴她的幕后黑手,另一方面还不是想赚点钱补贴家用,最近亢宿又买手机又氪金玩游戏的,花钱如粪土。
话说起来,亢宿适应现代社会适应得这么快,要不过一阵给他找个工作吧,脸长得不错,露点肉拍个小广告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
“想都别想。”亢宿冷冷瞥她,“有话赶紧问。”
容岁穰瘪瘪嘴,切入正题。
聂鑫也没什么忸怩的,开门见山,“你们也知道了吧?我爸在外面有女人。”
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容岁穰也不知道该怎么评论,尴尬地嗯了一声。
“我爸以前以为我不懂,没避着我。”聂鑫冷笑一声,“每隔一段时间就是不同的女人,有些比我也大不了几岁。”
“我那会儿很痛苦,有一天实在憋不住了,就告诉了我妈。”孩子脸上是与稚嫩面容不相符的冷漠和憎恶,“我妈都快崩溃了,天天白天在家里哭,晚上还要装出一副笑脸等我爸回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这么苦熬着,看她消沉下去。”
“后来有一天,我妈突然高兴了,跟我说,什么姐妹介绍给了她一个大师,只要按大师说的做,我爸就会回心转意。”
“那什么狗屁大师——”
亢宿一道凌厉的眼神制止住了聂鑫,“别说脏话。”
“好的哥。”聂鑫秒怂。
亢宿朝聂鑫点点下巴,“接着说。”
“那大师就是个骗子,只会糊弄我妈,骗我妈买一堆破烂回来!”聂鑫越说越气,声调骤然抬高。
容岁穰的耳朵自动过滤掉所有主观性判断,问重点,“聂鑫,你见过那个大师吗?”
聂鑫颔首,“有一次我妈去找大师的时候,我偷偷跟在我妈后面去了,想警告那个骗子,要是再骗我妈钱,我就报警。”
看来有戏,容岁穰连语气带神情都激动了起来,“叫什么?男的女的?多大岁数?长什么样?”
“我、我没有看见人。”聂鑫犹豫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用词,想不清楚,最后苦恼地抓了一把头发,“反正你们这帮骗子都爱装神弄鬼,我也不知道我看见的到底是个什么。”
形态不明?
“妖怪?”容岁穰下意识就想往亢宿身后躲。
聂鑫诧异地看她一眼,摇头道不是,“是个戴恶鬼面具、打扮得奇奇怪怪的残疾人。”
残疾人?
容岁穰迷惑地摸摸后脑勺。
这倒是没想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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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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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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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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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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