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时分,远在京都千里之外的锦州城少了天子脚下的拘谨,虽是秋雨绵绵之际,却浇不灭锦州最大的烟花之地的醉生梦死,胭脂楼正是热闹时分,丝竹袅袅,笙歌渺渺,台上舞女身姿娉婷,寻欢作乐的公子哥们神色迷迷。
谁也不曾注意到,胭脂楼隐秘的侧门处,马蹄踏过枯枝的声音掩盖在醉生梦死的喧嚣下,一人穿透雨幕驾马而来,一身宽大的披风遮不住身姿的清隽挺拔。
行至侧门,马上的少年身形矫捷的掠下,门前的小厮尚未来得及用手执的长明灯去分辨那人宽大兜帽下的容颜,那人身影已行云流水的消失在夜幕中。
青花早已等候多时,见着来人揭开了宽大披风的黑色兜帽,露出一张皓月生辉的熟悉面容。她迎身上前,看着自家主子风尘仆仆的身姿和略显几分疲态的容颜,面上透出几分心疼之意。
不过一个王府的公子哥罢了,哪里担得主子如此着急,边疆之地那么远,主子才刚经历一场恶战,为了这个病秧子,还未来得及好好休息,就这么风尘仆仆的冒雨赶过来。
青花心有不满,看着主子着急的模样也不忍发作,只将手中的姜汤递上,温声道:“主子勿急,人在屋内呢,除了虚弱些,已无大碍。”
慕流苏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却没接她手中的姜汤,只是在听见已无大碍四个字的时候,浑身的冷冽气息才收敛了一点,青花带着她进了胭脂楼一处隐秘房门。谁也不会料到繁华喧嚣的胭脂楼,竟有这么一间隔绝了正厅喧嚣的静谧之处。
彼时秋风夹着绵绵细雨拂过雕花窗阁前窗帷,跳跃的烛火随着芙蓉纱账的摇曳光影憧憧,熏香袅袅间,她一眼就看了檀香木雕花大床上安静躺着的虚弱男子。
隔了生死绵长,她终于又看到了这张久违的面容。
仍是记忆中足以惑乱众生的清隽容颜,一双轩眉微微蹙在额间,紧闭的凤眸迤逦勾勒出惊艳的轮廓,细长浓密的睫翼悄然覆盖,眼尾处一点胭脂泪痣透出几分冷艳凄凉,挺拔的鼻梁下,是一双因不安而微微紧抿的凉薄唇瓣。
这是张姿容艳绝而丝毫不显女气的面容,即便是沉睡间面色苍白,也不经意间透露出惊心动魄的风华。
青花侧了侧眸子,无可否认这个男人真的有一张令人惊艳的脸,难怪主子一直让荆棘门的人手暗中护着此人,如今更是刚结束一场恶战尚来不及休息便骑了快马不管不顾的从边疆赶了过来。
这姬家二公子的容颜身世倒是配得上主子风华,可这人作为一个男人,也太弱不禁风和无用了点……
“谁干的。”确认了床上的人只是面色苍白,确实气息安稳已无大碍后,慕流苏目光流连在他露在锦被上的肩胛骨处,那里裹了层层透着几抹艳丽血色的纱布,语调莫测的问道。
青花自然听出了自家主子语气间的冷意,也不敢再多加揣测,神色一正沉声应答:m.xiumb.com
“回主子,是荣亲王府大公子楚琳琅下的手,过些日子便是姬二公子生母的十年忌日,荣亲王带人传信让二公子归京,荣亲王府的世子爵位还未定下,楚琳琅自然不乐意二公子此时回京,便派了大批杀手前来行刺,我们应敌之际,未料到二公子的随行中出了奸细,被猝不及防的射了一支毒箭,好在主子让风公子及时赶来,现在已经无碍了。”
“好一个楚琳琅,本公子的人你也敢动。”慕流苏不怒反笑,唇角勾出一抹冷艳弧度,一语落,她沉声吩咐:“安排荆棘门的人暗中护送姬二公子等人回京,若是再出一丝差错,一律门规处置。”
“是”,青花凛然应道,这次出了这么大的差错,他们自然不敢再懈怠。
她又问道:“主子,可要再派些人马去收拾这个楚琳琅?”
“不用,先护着二公子回京即可,”慕流苏微微抬眸,语气却突然平静下来,面容越发平静无波,然而青花却知道,主子越是平静,越是动了杀意的征兆。
青花垂首不敢言语,只听得主自家子忽而自言自语道:“弦音既然回京了,边疆的战事也该早些消停了,我也该回京,亲自收拾这些不知好歹的人了。”
回京?青花神色一惊,主子之所以在边疆驻留这么多年,就是因为想要远离京中的权谋诡计。如今,竟然为了区区一个荣亲王府的二公子,便要重返帝都去参与那些权谋算计?
青花怀疑自己听错了,面上一派震惊。慕流苏却似看出她的心中所想,轻轻笑了笑,一贯精致的容颜上微微透出几抹恍惚。
她回头看了看床榻上依旧紧闭双眸的男子,扬手将宽大的兜帽重新覆上,抬脚便向着楼下行去。
“记得我吩咐的事情,别再让人伤他一分一毫,我得连夜赶回边疆,早些结束了战事,你们便转移帝都等着我回去罢了。”
青花沉声应是,跟着退出了房门。
谁也没有注意到,恢复静谧的房间内,忽而烛火晃动,精致的梨花木雕花窗阁前,一人临窗而立,透窗远眺。
昏暗的夜空,锦州城繁华的光幕下,雨幕纷飞,一人驭马疾驰,渐行渐远,宽大的披风飞扬成浓墨渲染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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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史记》有云:
西楚天元历二十一年九月,南秦入侵西楚边境,西楚武将慕将军临危受命,奔赴沙场,揭开了历时六年的秦楚之战的序幕。
西楚天元历二十三年三月,慕将军深受敌军重创无法上阵,其子慕流苏十三岁挂帅迎战,设下奇计重创敌军,拿下敌军副帅首级,连夺三座城池,举国震惊。
西楚天元历二十四年一月,慕少将军再次挂帅,取下敌军元帅首级。西楚天元历二十四年二月,南秦骁勇善战的五皇子亲临战场,与慕少将军应战,雁临城一战,双方势均力敌,自此开始了僵持三年的雁临拉锯战。
西楚天元历二十七年九月,慕少将军大改守而不攻之策,奇袭南秦阵营,火烧敌方粮草,出奇制胜。此后西楚便一鼓作气攻破了南秦边境,势若猛虎,南秦无人可档,终于在这一年的金秋十月,递上了休战的议和书,并主动提出和亲一事。
为期六年的秦楚之战最终以西楚大胜而终。消息传回西楚国都,举国欢庆,西楚天宗皇帝龙颜大悦,封慕将军骠骑大将军,位列三公之上,其子慕流苏为英武将军,一律享皇子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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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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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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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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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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