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离家三年多。
日本投降之后,她所在的部队驻守了一段时间,她留在了当地的医院做善后事务。
她从新加坡带过来的副官,宋游升了团长,李效牺牲了。
而新加坡,也是满地狼烟,有被炮火染过的痕迹。xǐυmь.℃òm
日本人疯了一样想要进攻新加坡,英国人早就撤离了,舰队和总督全跑了,是司家保护了这片土地。
损失是有的,伤亡也不小,但好歹是险胜了,保住了他们新的家园。
“阿姐。”司玉藻刚下飞机,就看到有个高挑英俊的男人,远远冲她招手。
她一愣。
走近之后,才看到是她的二弟司雀舫。
今年才十六岁的司雀舫,已经是一副很高的个子了,只是少年人身体未成,哪怕穿着军装也显得很单薄。
和上次相比,他已经变得让司玉藻认不出来了。
“好高!”司玉藻感叹说,“你都快赶上阿爸高了吧?”
司雀舫伸手比划了下自家姐姐,然后把她的头往胳膊下一夹:“比阿爸矮一点,但是比你高了。”
司玉藻小时候常这样夹他,骂他是小矮子。
如今真是报应不爽!
司玉藻挣扎:“放肆,你敢以下犯上!”
司雀舫不松手:“阿姐,我可想你了。”
“想归想,先松手,否则我要揍人了!”司玉藻道。
身后又有人道:“雀舫,别折腾阿姐,阿姐坐飞机累了一整天。”
司玉藻回眸,看到了同样长高的弟弟司开阊,以及稍微矮一点的司宁安。
十四岁的司宁安,还没有像他哥哥们那样发育,却也比司玉藻高了。
他上前拥抱了司玉藻:“阿姐,你回来太好了!”
司玉藻一路上没什么感触,直到她三个弟弟都来接她,她才后知后觉湿了眼眶。
她拍了拍司宁安的后背:“宁安最乖了,阿姐想死你了!”
他们兄弟三簇拥着司玉藻上了汽车。
开车的居然是司雀舫。
司玉藻大惊:“副官呢?你才多大,你行不行?”
司雀舫不以为意:“阿姐,你还当你弟弟是孩子呢?告诉你,我已经当兵了,在阿爸的军舰上服役呢。”
司玉藻看看司开阊。
开阊是老大,性格特别沉稳寡言。他很靠谱对司玉藻道:“雀舫早就会开车了,很稳的,阿姐你放心好了。”
司宁安也道:“阿姐,我也会开车。”
司雀舫在前面哈哈笑:“咱们家,怕是又只有阿姐你不会开车。当年学枪的时候,也只有阿姐你怎么也打不下来那个鸟窝!”
司玉藻恼羞成怒:“混账,你敢取笑你阿姐!你阿姐不需要会开车、会打枪,你阿姐漂亮就可以了!”
司家的男孩子们:“.......”
三年不见,他们家阿姐还是原来的阿姐,一点也没变呢。
司雀舫笑得停不下来。
司宁安也问了司玉藻很多问题。
车子走了片刻,寡言少语的司开阊问:“阿姐,是去医院还是先回家?阿爸和姆妈都在医院,但祖父在家里。”
“我......”司玉藻犹豫了下,“我先回家。”
她突然之间心里虚虚的不踏实。
她一路风尘仆仆,回到了司家的老宅。
司家到了新加坡之后,房子先后大修了两次,没有挪过地方,大门上朱漆的颜色依旧鲜艳,只是大门口的黄盾柱树亭亭如盖,越过了墙头。
三年多没回来了,恍惚得就像昨昔。
她好像没离开多久。
“阿姐,祖父在家。”开阊声音稳重,提醒司玉藻。
司玉藻点点头。
她先去了祖父的院子。
她祖父身边有两个姨太太,是当年岳城军政府的,后来给了她们钱财,她们被人骗光了,又被霍钺送回了司家。这样的遭遇,让这两位老太太格外珍惜在司家的生活。
她们俩六十多岁了,比年轻人腿脚还要健朗,正在院子里修剪一盆腊梅。
“冬天会开花吗?”
“去年就没开,怕是品种不好,让轻舟换一盆新的。”
玉藻看着这一幕,眼泪倏然涌上来,炮火连天的日子好像真的结束了。日本投降了,家国安定了,从此海清河晏。
“大小姐回来了?”三姨太先看到了她,又惊又喜,“督军今天早饭的时候还念叨着你呢,没想到真把你念回来了。”
她们对祖父还是用旧时的称呼,一辈子怕是改不了,改成什么都感觉很别扭。
祖父也没苛责过她们改。
“大小姐如今是军人了,真了不得。”四姨太说。
司玉藻笑了下:“祖父起了吗?”
屋子里传出来轻咳的声音。
两位姨太太就道:“快进去吧。”
司玉藻走到了正堂,看到她祖父正在摆弄一副地图,好像是马来半岛的。
他打量了孙女:“我听你阿爸说,你们那边也接受了日军投降,你去看了吗?”
“去了,就在我们战地医院旁边。”司玉藻道。
司督军颔首,又说:“那边的事情都结束了?”
“是,我领了退伍信,也在医院递交了辞职,这才回来了。”司玉藻说。
她这几年一直在做战地军医,跟着部队在最前线。
战争结束了之后,她留在了原地的军医院,照料一些伤患。
她想着一切都结束了,也该去上海找张辛眉,将来要走向何方,两个人一起商量。
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通知,张辛眉遇到了暗杀。
暗杀他的,是重庆的人,因为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但没有证据。
如果公开审判他,依照他的人脉,怕是会有很多人跳出来阻挠,还不如暗中先杀掉他,再慢慢搜集他背叛的证据。
他的汽车在半路上遇到了袭击,是被地雷炸开了。
顾轻舟接到消息,立马飞往上海。
张辛眉重伤昏迷,还有一口气,人没死。千钧一发之际,他的两名随从将他死死裹住,让他留了这一口气。
只是,他重伤到了第七天,仍是没有苏醒的意思,医生告诉顾轻舟,他可能一辈子也醒不过来。
顾轻舟是把张辛眉当弟弟一样的,当即安排他转院,把他接到了新加坡。
她也给正在善后的女儿发了电报,让她回新加坡来。
司玉藻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里嗡了下。
她上次见到张辛眉,是半年前,那次他是代表政府来给前线战士们送补给,并且在玉藻的医院逗留了两天。
他没有做任何亲密的事,也没说什么甜蜜的话,只是带了一盒糖果给她,像长辈哄孩子。
“真不一样了,是个军人了。”他对司玉藻如此说。
司玉藻不好意思:“后勤人员而已,不是战士,惭愧惭愧。”
在上海送别的那天,他说等胜利了,就告诉她关于他的秘密。
他让她一定要活着。
如今胜利了,她也依言活着回来了,他却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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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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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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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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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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