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站着不敢动。
她还没有去看司慕,而她也不敢去。
司行霈急忙把眼角的泪抹去,转身去看司慕时,顾轻舟还是亦步亦趋跟着去了。
和司芳菲的惨状相比,司慕这边就相对温和多了。
他是自尽的。
至少表面上看,他是用自己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他怕枪声传出去,故而他用枕头隔在手枪和脑袋之间。
子弹穿破了枕头,带出数不尽的羽毛,以及司慕的脑浆。
血和脑浆染透了床单,司慕阖上了双目,他保持临死前自尽的姿势,表情却是温和的。
司行霈走上前,仔细查看他。
顾轻舟靠着墙壁。
她的双腿,再也没什么力气了,故而她沿着墙壁跌坐在地上。
她痴痴望着床上的人。
顾轻舟想起司慕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他也要像司行霈一样,完成统一大业;他说他很爱玉藻,想要亲自带着玉藻长大。
一双有力的手,把顾轻舟搀扶了起来。
顾轻舟这才惊觉,自己也流了一脸的眼泪。
她紧紧攥住了司行霈的手:“不,司慕不会自杀的,他还有理想,还有玉藻——他不会放下玉藻的!”
玉藻那么小,生母潘姨太被司慕赶走,生死未卜,而司夫人和司督军对玉藻这个孙女都没什么关怀。若没了司慕,玉藻的处境可想而知。
他绝不会死的,至少他不会想不开的。
司行霈却不回答顾轻舟。
他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失控。
他也毫无心思安慰任何人,包括顾轻舟。
血让他暴躁,头疼欲裂。
他的弟弟、他的妹妹,死在他的地盘上,而且是这等惨烈。
“司行霈!”顾轻舟哽咽着喊他。
他终于把情绪稳住,低头对她道:“你在这里帮不上忙,先回去吧,我来处理。”
“我......”
“你先回去!”司行霈的声音不容置喙。
顾轻舟这才点点头。
“好,我听你的。”她道,“找到凶手。”
司行霈没答应什么,他转身重新进了司慕的那间房。
顾轻舟在副官的陪同下,离开了饭店。
路上,副官告诉她:“是副官巡查时发现了芳菲小姐的门响了下,结果敲门时却没了动静,后窗似乎被打开了。”
“再次敲门,芳菲小姐也没应答,副官就去禀告了督军。”
“夫人发火,说副官们草木皆兵,只不过是响动而已,督军说他起来抽根烟,就顺便去看看,结果......”
结果看到了司芳菲的惨死。
司督军急忙叫人查每个房间,司琼枝没事,司慕却自尽了。
司夫人听闻,披衣就去儿子的房间查看,看到了之后当时昏死过去了,司琼枝也彻底疯癫了。Χiυmъ.cοΜ
副官把她们母女先送去了医院,给司琼枝打了镇定的药,她才停住了尖声叫喊。
司夫人母女离开之后,只不过两分钟,司行霈和顾轻舟就到了。
司督军强撑着维持局面,直到司行霈来了。
司夫人只爱司慕和司琼枝,芳菲的死对她没什么影响,只有司慕的死很打击她;而司督军面临的就是两个孩子。
“怎么会这样?”顾轻舟亦头疼欲裂。
这件事,顾轻舟和司行霈都没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
他们俩素来谨慎,而结婚那天格外的小心翼翼。
他们全部的精力和注意力,都在新婚这件事上,确保婚礼万无一失。
而新婚当天,别说顾轻舟和司行霈了,就是副官将领们,谁不是小心翼翼的?
他们最怕婚礼出事,结果婚礼很安静,大婚后的第二天就出事了。
“大婚后,算是我是司行霈这辈子最放松的时刻了。一定是很了解我们的人,才会下这样的毒手,才会选定这样的时机。”顾轻舟捂住了脑袋。
她坐在后座,却弯腰把自己埋入膝盖里。
眼前漆黑,她任由眼泪横流。
“太太,您不舒服吗?”副官从后视镜里没看到她,下了一跳,而后才留意到她矮下了身子。
“没有,开车吧。”顾轻舟的声音哽咽。
副官不敢再说话了。
“是谁的仇人?”顾轻舟忍着内心的痛楚,想把思路理清楚。
谁的仇人会杀司慕和司芳菲?
司慕自己有仇人的,他曾经与德国人合作,与虎谋皮,后来又去了趟日本。
司芳菲也有仇敌,她在南京看似八面玲珑,却不免利用了一些人的感情,导致一些家庭对她很憎恨。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身份,就是司督军的儿女,司行霈的亲人。
“假如是我的敌人,应该只会杀了司慕,不会带上芳菲的。”顾轻舟扪心自问。
她并不是想摘开自己,而是盲目把自己也放进去责怪,实则没意义,解决不了眼前的困境。
杀一个人太难了。
在司督军的副官们巡逻之下,没人会冒大风险去杀无关紧要的人,除非有直接的仇怨。
顾轻舟的敌人,不会把仇怨加在司芳菲身上,只会放在司慕身上,故而她知道,此事没必要从她这边下手,错过了抓捕凶手的时机。
“那天,芳菲一直在哭,她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事?”顾轻舟问自己。
她想得脑壳都疼。
车子停下来,副官低声道:“太太......”
顾轻舟没有动。
有人敲车窗。
顾轻舟抬起头,她看到了霍钺。
暴雨之后的清晨,天空万里无云,街道、树梢都被洗刷得干干净净,蔚蓝色的天空把大地映衬得格外明媚。
顾轻舟看到霍钺站在阳光里。
她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下了汽车。
“霍爷,您还没有走?”顾轻舟问。
婚礼那天,霍钺也在场的,只是当时他与司行霈忙着交谈,顾轻舟也没跟他跳舞。
他也没找顾轻舟,可能是下意识的避嫌吧。
“雨才停,我准备今早再走,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霍钺叹息,低头又看了眼顾轻舟的脚,“你的鞋子呢?”
顾轻舟赤足踏在地上,脚趾冻红了。
她茫然摇摇头:“我都不记得出来穿鞋子没有......”
霍钺道:“你先上车吧,进去再说。司行霈方才路过,让我过来陪你说说话。”
司行霈信任的人不多,霍钺算一个。
顾轻舟点点头。
从大门口到正院有很长一段路,她重新上了汽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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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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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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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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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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