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角落里,一颗年头已经不小的桃树,竟然抽了新芽,一团粉红色的花骨朵,宛如一位娇羞的小娘子,含苞欲放,充满了春日的活力。
京城里早就传遍了的天作之合,直到今天,才算是第一次见面,却未曾想,那位传闻中简直如完人一样的太子爷,竟是一位如此害羞的年轻人,眼见此景,身为尚书令家的小女儿,自小便独得家中恩宠的张芷娥,此刻的胆子反而因此而变得大了起来。
反正这也是在私人的院子里,周围的人,除了她亲哥哥以外,不过就是两个地位卑微的侍女,至于其他还在忙活的下人们,就算是听到了什么,肯定也不敢传出去,毕竟非议皇室成员和朝中大臣的直系亲属乃是重罪,一般的百姓,哪儿敢触犯。
被家里人给宠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竟然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对面的太子爷,就连言语间,也非常直接地问道:“父亲在家中的时候,便时常会提起太子,每次总是赞不绝口,称颂有佳,反倒是一直看我这哥哥不顺眼的多,只是不知为何太子就从不来府上做客呢?”wWW.ΧìǔΜЬ.CǒΜ
面对着这个说话做事,都堪称是一副咄咄逼人样子的少女,顾苍倒不生气,只是有些心虚地下意识朝着旁边瞥了一眼,正要开口想个理由向其解释一二,想不到对面的张允国已经忍不住呵斥了起来:“放肆!你一个女孩家家的懂什么?再要乱说话,下次我便不带你出来了。”
这种事,要懂得避嫌,他们的父亲乃是当朝的地官之首,手掌六部,权柄极大,如果私下里和太子来往太过密切的话,那总归是不好的,这乃是双方都有的一种默契,哪儿容她一个女儿家来质问?
张允国平日里是喜欢游山玩水了些,可他并非是个不学无术的人,相反,作为尚书令的大儿子,自小就在府上耳濡目染,这些官场规矩,他比谁都通透,这种时候,当着太子的面,他就算是再宠爱妹妹,也不会允许她乱说话,这乃是规矩,不可逾越。
如果因为一时的宠爱而纵容自家妹妹乱说话,从而给张家招来了祸患,到时候才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却不料,张芷娥闻言,猛地抬头看向了旁边的亲哥,柳眉倒竖,毫不畏惧地争辩道:“太子都说男女平等,小女子有一些不解之处,自然开口询问,这有何不对?”
眼看对面这两兄妹没说几句,竟然就要吵了起来,顾苍赶紧上去打圆场道:“两位,实在抱歉,两位也知我从小身子就不好,平日里若非是上朝,不然也难得出趟门,尤其现在春寒未去,更是不敢轻易离屋,等到来日夏暖,再行拜会,如何?”
对面的张允国一听,心中暗自惭愧,面带歉意地朝着顾苍拱手道:“太子您言重了,您是为国事而操劳,若是有公事,与父亲在朝会上商议即可,若是有私事,也当是我们主动拜会您才对,岂有让您奔波的道理。”
就在双方互相谦让的时候,外面突然过来了一个下人,眼看里面的人正在聊着天,没敢进来,又在门口等待了一会儿,才终于被眼尖的凝霜瞧见,然后给带了进来。
这人在恭恭敬敬地朝众人躬身行礼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子,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还请您过目。”
眼看终于有人出来解围,顾苍也算是松了口气,他哪里能给对方说自己其实并不想娶你妹妹,故而才会迟迟不去登门拜访,当下赶紧接着这个由头相邀道:“两位赶巧,今日是我这民报的首刊,不如随我过去一观?”
张允国正要开口答应,却不想旁边的妹妹赶紧抢话道:“太子相邀,岂敢不从?”
顾苍笑了笑,没多说,五人随之一起跨过了走廊,来到了里面的这件院子。
后面这院子占地也不大,而且朴素至极,就只是在中间的天井处放有一个数人环抱的大水缸,里面蓄满了水,摆放着石块荷叶等物,荷叶茎秆处,可见几尾红色的锦鲤游曳,想来是用于镇压风水和装点的。
院子里面的厢房都没关门,五人这才刚跟着下人一起走到屋子门口,顿时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墨香扑面而来。
张允国深深一吸,脸上顿时露出了陶醉之色,忍不住赞道:“果然最美书上墨,这墨香味,真是闻一辈子也不腻啊。”
他本就是书香门第出身,父亲又是当朝尚书令,从国子监学宫,再到家里的藏书楼,从小不知道读过了多少书,那自然是喜欢舞文弄墨的。
厢房的屋子里,这时候还可见有人在不断的忙碌着。
里面的桌案上,放置有一块块石板,上面清晰可见地雕刻着一个个凸出来的小字,只是字形有些奇怪,都是所谓的简体,比之正规的文体要少了许多笔画,但并不影响人们阅读,毕竟简体本就是托生于繁体,只是去掉了一些其中的零碎,但整体上还是能看出框架,知道到底是什么字,就算偶尔有一两个字不认识的,但放在文中,也能猜出其中的意思。
屋子里的人现在正在把石板给依次用粉刷刷上墨水,然后再将黄色的厚实纸张整个地覆盖上去,轻轻地按压之后,再小心揭下,接着就放置在一旁的木架上摊开晾干,等待晾干之后,就是一张完整的报刊了。
眼看顾苍走了进来,领路的下人赶紧就从旁边拿起了一份早已完全拓印好,而且晾干了的初版,弯腰呈了上去。
旁边的凝霜姑娘将其小心翼翼地接过之后,然后就伸手为众人展开。
张允国目露奇光,上看下看,左看有看之后,突然大为惊奇地喊道:“哎,这竟是横版书文,简直是闻所未闻!”
顾苍笑着为其解释道:“竖版印刷虽然美观,但十分影响阅读,若是守礼的官报,自当遵循古制,可这民报,按照我的本意,是印来给百姓们看的,自然在方方面面都要做到利于阅读才行,文体化繁为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张芷娥亦是伸手接过了一份报纸,看着手上这一叠厚厚的纸张,满脸的好奇之色,随意地翻看了两下,看着上面的字,忍不住开口念道:“新闻,娱乐,军事,财经。。。。。。”
一直念了大约有七八种,她这才抬起头,十分好奇地询问道:“虽然能猜到其中大概的意思,但还请太子不吝为小女子解惑。”
这种事自然不无不可,报纸本来就是给人看的嘛。
顾苍点了点头,开始讲道:“这些都是不同的栏目,按照拆字理解即可,所谓‘新闻’,即新鲜发生的见闻,日后京城,乃至整个凉国各地近期发生的大事,都会记录其上,归属于新闻之列,而‘娱乐’一词,古已有之,娱即感受,乐即快乐,感受快乐之事,即为娱乐,这一栏,我会摘取一些食色性也,风土人情的东西放上去,娱乐大众,取悦百姓,至于‘军事’嘛,军即朝廷兵马,与兵马有关的事情,那自然就是战争,刚巧近日边关频有动作,也当给百姓们知道知道。。。。。。”
顾苍用拆字法为其他人详细解释,可谓是讲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这么说了老半天,才算是把所有的版面都给讲解清楚了,听得对面的两兄妹那是如痴如醉,叹为观止。
“世上竟有太子这般博学之人。”张允国完全是从心而发,由衷地赞叹道,“太子身居高位,还能处处为百姓着想,这实在是国之幸事啊。”
这般赤裸裸的赞美,却没人反对,唯有旁边的张芷娥忍不住皱眉道:“太子,就算是配以简体,但不识字的仍然很多,这又该如何是好,况且很多版面,似乎不应该全部告知百姓才对。”
太子刚才说,这‘娱乐’,乃是一些食色性也的东西,那难免会违背礼制,有伤风化,到时候必然会被礼部官员们上书弹劾批评,她虽然不怎么关心朝廷政事,但出身张家,哪怕只是偶然听到些父亲的只言片语,却也能对朝局有个大概的认知了。
她知道,礼部中,有多人都是出身于江州,而且都是支持四皇子的派系,现在给了他们由头,他们就完全可以使用这个可以说没任何偏颇的理由反对顾苍,而且重振礼教,维护秩序,本来就是他们礼部的责任,这无可厚非。
还有就是这‘军事’的版面,这些东西,都该属朝廷机密,又怎么能都给百姓们说呢?这岂不是会引得民间大乱么?
她想得虽然多,可却抓不住其中的重点,但顾苍却是一眼就看明白了这些人心中的顾虑,说到底,还是一句话,若是百姓开智,则不利于管理而已。
一个人若是懂得越多,自然越能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一个人想的越多,也就越不好被外人用单一的理由所说动,所以在沧海界各族的历史上,都是运用的同一种手段,即统治者们,会千方百计地控制住舆论的渠道来源,不着力普及教育,从而试图让百姓们变得更加愚蠢,因为只有那样,他们才不会聪明到想到反抗,而不利于管制。
这也是为何在人族,儒道一直都被君王们所喜爱,所推崇,那是因为儒道代表着秩序和礼节,要用条条框框来拘束世人的言行,当后世人为了迎奉君主而将其曲解之后,便成了一种控制和约束百姓的手段。
圣人云,民可以使由之,不可以使知之,其实也是这个道理。
可顾苍却不这样觉得,他认为,越是有压迫的地方,就越是有反抗,就算有人堵得住百姓的悠悠之口,也堵不住每个人向往自由,渴望真相的心,唯有让大家都为达成同一个目标而努力的时候,唯有为每个人都竖立起同一个正确的价值观的时候,才能让百姓们心甘情愿地臣服。
众生一心,方无往不利。
正如他当初给顾玄所说的话一样,他想要做的,是建立起新的秩序,在那里,没有阶级,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人从内心处自我地解放出来。
而知情,正是每个人最基本的权利,创建民报,也只是第一步而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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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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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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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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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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