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映竹心下一惊,忙扑过去查看冷司的情况,见少年皮肤苍白,嘴唇上沾着的血迹让少年看上去有一股病态的妖异感,可少年五官精致,便是此刻形容狼狈,竟使他生出羸弱之感,曲映竹心内无端生出一怜惜之情。
此时冷司已经人事不省,曲映竹费力把冷司送到最近的医院后,冷司就被医生推进了急诊室,医生让她尽快通知冷司的家属过来,曲映竹想了想,只能联系秦千羽。
秦千羽得知他们在医院里,问清地址后只说马上会赶过来,就匆匆挂了电话。
曲映竹在急诊室外等了二十分钟,医院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曲映竹转头看去,迎面是一位中年男子,他面容严肃,眉间带着深深的川字纹,嘴角抿直,神情不苟言笑,他虽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可他的发间已经有隐隐的白发。
他身后跟着秦千羽,秦千羽面露憔悴,一向可爱的娃娃脸也毫无笑意,见到曲映竹,他勉强笑笑和她打招呼,眼睛却在四处张望,曲映竹知道他是在找冷司。
“他还在急诊室。”曲映竹指了指一旁亮着红灯的急诊室大门。
从交谈中得知男子是冷司的父亲,曲映竹把之前酒吧外发生的事告诉两人,三人便沉默下来,静静在门外等待结果。
不多时,急诊室大门打开,医生一走出来,秦千羽忙问道,“医生,我表弟怎么样了?”
医生皱眉打量了一下秦千羽,“病人家属呢?”
冷父急忙上前,“我是病人的父亲。”
医生上上下打量了眼冷父,语带不满道,“病人身上有多处不同的损伤,肺部积血,并伴有轻微的脑震荡,这明显是被殴打致使的,你们家长是怎么照顾孩子的?”
旁边的秦千羽一听立刻急了,“医生,那我表弟现在怎么样?”
医生叹气,“还好病人没有伤到重要部位,只是病人右腿骨折,需要好好调养。”
“医生,我儿子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冷父声音沙哑的问道。
“只要好好调养,后期坚持做复健,就会没事的。”医生语重心长道。
等医生走后,冷父进去看冷司了,病房外只剩下了曲映竹和秦千羽两人。
两人站在空荡的走道里,一时相对无言。
秦千羽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他双眉微蹙,眼神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哀伤,多日不见,他好似整个人气质变得沉稳下来。
“从小,冷司就和别人不一样,他不会哭也不会笑,从不和我们这些兄弟姐妹玩在一起,我们小时候甚至私下里都叫她怪胎。”他的目光透过窗外望向远方,神情中带着一抹自责和追悔。
“他很聪明,比所有的小孩都要聪明,无论学什么,他总是学的最快的,而且他长得好看,大约是继承了我姑姑的基因,我以前特别羡慕他。”
曲映竹静静的听着,她能感觉到秦千羽好似已经憋了很久,他整个人都像一张紧紧崩起来的弓,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
“可是我姑姑一直不喜欢他,当时我们都以为她是因为抑郁症还没好,可直到有一天,她竟然要杀了表弟,如果不是姑父恰好有事回来,也许冷司...”
曲映竹内心一震,“为什么?她不是冷司的亲生母亲吗?”
秦千羽苦笑,“是啊,哪有母亲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小孩呢...可能是害怕吧..也可能是愧疚..,姑姑怀表弟的时候患上了严重的产前抑郁症,那会姑父因为工作原因疏忽了,等他发现时,姑姑已经吃了很多的抗抑郁药物,不知道是不是这些药物的影响,冷司一生下来,就不会哭。”
“我记得有一年冷司的外公去世了,葬礼上所有人都在哭,可是冷司却在笑,他好像根本不懂身边的人为什么哭,他无法感受其他人的情绪,我姑姑当场就崩溃了,那天之后,姑姑就时不时发病,有时她会对表弟很好,可有时她甚至当着我们的面骂他是个怪物,打他,可表弟的反应...他好像根本就不在意。”
似是想到什么,秦千羽的声音微微颤抖,“有一次,冷司趁大家不注意,一个人拿刀在身上自残,等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浑身是血,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什么?”曲映竹忍不住问道。
“他说他想试试死是什么感觉。”秦千羽淡淡道。
“后来,他还经常虐待那些小动物,有一次被姑父发现了,他却丝毫没有害怕,你知道吗?他做这些,仅仅是觉得好玩。那以后,姑父带他去看了很多心理医生,医生说他有精神障碍,只能长期进行治疗。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看见他,直到我偶然听说,姑父怕他出去伤害到自己或其他人,就把他关在家里了。”
“后来姑姑被姑父送去了康复中心治疗,她病情时好时坏,有次我们去看她,姑姑上一秒看到冷司还会笑着和他打招呼,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掐他脖子,那之后,冷司便再也没有去看过她了。”
“直到前段时间,姑姑的病情稳定了,姑父想缓和她和冷司的关系,就把她从康复中心接回来了,可是,就在考试前一天,姑姑突然自杀了。”
曲映竹难以置信的说,“自杀?”
“是的。”秦千羽眼中漫上一层哀伤。
“为什么?不是说她病情稳定了吗?”曲映竹不解道。
“不知道,没人知道,我们赶到的时候,姑姑已经吞了大量的安眠药,她经常失眠,都是靠安眠药入睡的。可安眠药的剂量都是有规定的,姑父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存了这么多的药,也许她的病一直没好。”
“冷司是因为她母亲的死..才变成这样的?”曲映竹想起少年空洞的眼神,也许,他并非没有感情。
秦千羽点头,“也许他认为,姑姑的死是他造成的吧。总之那以后,他就整晚整晚不回家,每次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要么是喝的酩酊大醉,要么是一身伤。”他无奈的摊手,“他已经消失一个星期了,如果不是你的电话,我们还不知道他在哪里。”
想到什么,秦千羽问道,“你怎么会来清河市?”
曲映竹总不能和他说自己是因为系统的原因吧,她只说自己是过来这里找一个亲戚,秦千羽也没有多问。
正当曲映竹打算去看看冷司的情况,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脚步一顿。
“映竹,他对你不一样。”
“不一样?”曲映竹转头问道。
“那天去农庄,是他主动要求的,他以前从不会参加这种聚会。那天他找我我就很意外,后面我才知道是因为你。”顿了顿他接着说,“我看的出来,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别人这么主动。”
“之前你在医院住院的时候,他曾经偷偷去看过你,只是你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温柔的情绪。”
曲映竹没说话,她此刻心里惊涛骇浪,原来他竟然主动去看过自己么...
秦千羽神情犹豫,似是在考虑要不要说,但最后他还是咬牙说道,“生日派对那天,我看到你们了。”
曲映竹面上仍是神情平静,“你到底想说什么?”
“映竹,虽然他是我的表弟,但我并不希望你们走的太近,他...很危险,就算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怕最后...他会伤害你。”
曲映竹双目直视着他,在她清澈明亮的目光下,秦千羽面色不自然起来,低头不敢与她对视。
曲映竹正色道,“谢谢你,可是在我眼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有喜怒哀乐,他只是不懂如何表达。”
“不是的...他真的和别人不一样..”望着曲映竹转身离开的身影,秦千羽在心里说道。
等曲映竹到达病房时,冷父已经出去了,曲映竹走到病床前,沉默的凝望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五官仿佛是上帝精心雕刻的杰作,长长的睫毛紧闭,熟睡中的冷司少了平时的冰冷气息,竟使他此刻看上去像个折翼的天使。
见少年即使睡梦中仍然双眉微蹙,曲映竹忍不住伸手想要抚平少年眉间的褶皱,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好似触电般的收回手,曲映竹长长的叹了口气,拉过凳子坐在旁边,静静的打量着他。
望着少年睡梦中不谙世事的脸,曲映竹忍不住想到刚才秦千羽对她说的话,想到他经历的那些事情,这一刻,曲映竹只感觉无比的心疼。
其实她之前对冷司的关心和接近,多少都存了系统的原因,她原本只是想尽快完成系统交代的任务,可是当和冷司接触越多,她不被控制的被他吸引,忍不住想了解更多,曲映竹知道,这种感情早在悄悄变了质。
她对冷司动心了。
从她并不拒绝冷司的亲近,她就意识到她对冷司是不一样的,也许是因为冷司那天的出现,也许是两人的朝夕相处,也许只是因为在少年身上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床上的冷司已经醒了,他静静的望着眼前的少女,她仍然是清冷平静的样子,昏倒前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出现了幻觉,如今睁眼见到人就在自己的面前,他忍不住深深的凝视着她。
冷司的目光毫不掩饰,曲映竹回过神来,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她有些不自在的问道,“你看什么?”又想起他身上的伤势,忙问道,“你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少年不说话,只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曲映竹见他一直不搭理自己,拿手在冷司面前晃了晃,少年突然伸手抓住她往身上扯,曲映竹一时不察,摔在冷司身上。胸口的闷痛让少年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曲映竹反应过来,立刻就要挣扎,耳边传来冷司低沉沙哑的声音,“别动。”
说完冷司又咳嗽了几声,曲映竹怕自己伤到了他,也不敢动了,两人就着这个姿势,谁也没有说话,一时房间里安静下来。
冷司闻着少女身上传来的兰花香气,感觉多日躁动不安的血液好似平静了许多,这一刻,他竟想就这样抱着她不放手。
感受到少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曲映竹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大脑一片空白,剧烈的心跳声好似沉闷的鼓点,一声声炸响在她的耳边。琇書蛧
门口突然传来动静,曲映竹好似炸毛的猫飞快的从他怀里起来,冷司一时不防她突然使力,剧烈的咳嗽起来。
曲映竹一时来不及害羞,手忙脚乱的给他倒了杯水,见他喝完水后终于不再咳嗽,曲映竹才松下一口气。
冷司冷冷的盯着来人,神情不悦,秦千羽接触到他的眼神,心里暗叫不好,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他忙解释道,“那个,姑父回去了,他让我在这里照顾你。”
冷司没什么表情,曲映竹想了想,既然这里有秦千羽,她一时也不帮上什么忙,“那我先走了。”她起身就打算离开。
“你留下。”冷司冷不丁说道。
秦千羽面色犯难,“映竹毕竟是个女孩子,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好了,何况医院也有专门的护工...”
“不用你,我要她。”冷司语气冷硬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秦千羽无奈,见他摆明了就是要曲映竹留下来,知道自己劝不住冷司,他只能目光征求曲映竹的意见。
曲映竹想着自己左右也是无事,留下来也没什么,就答应了。
秦千羽见她答应,松了口气,说自己明天再过来,有什么事可以给他打电话,就离开了医院。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之前尚不觉得,这会曲映竹忍不住开始犯困,这间病房只有冷司一个人,是医院的vip病房。旁边还有专门为家属准备的陪护床,房间内布置的温馨舒适,倒是没有普通病房的拥挤吵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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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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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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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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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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