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转头看她,眼里的阴翳浓重到像要溢出来。

  陈思思下意识后退半步。

  从他的眼睛里,她只看到了三个字:不可能。他要亲手杀了白氏。

  沉重的无力感瞬间击中陈思思,但她很快默认般退到他身后,她没有经历过他经历的一切,所以没资格干涉他的所作所为。

  就在这时,白氏像突然发疯一般直直冲林君则扑上来,她的双手冲着他脸的方向疯狂挥舞,那样子,恨不得将林君则吃掉。

  但林君则只说了三个字,就让白氏忽的安静下来,他说道:“林正则。”

  丰同和万青已经冲到林君则身前,将白氏双臂扭到身后,死死控制起来。

  白氏徒劳地哭喊道:“林君则你要做什么!!他是你弟弟!”

  看对方无动于衷,她语气凄怆放软:“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放过他...”

  恐怕此时她才意识到,站在面前的已经不是那个任由她欺辱的病痨鬼,而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但林君则没给她继续哭嚎的机会,他让丰同将人带下去。

  白氏拼命挣扎,看出林君则根本不会放过她的儿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最恶毒的话语诅咒他道:“你就是个天煞孤星,害死了侯爷,所有人都会被你害死的!混账混账!”

  陈思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白氏说的侯爷,是林君则的父亲。

  再抬头,林君则的脸色更差了,她心有疑惑,不知道白氏为何这么说,却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好时机。

  不过一刻钟,荣安堂整个安静下来,白氏喝过一半的花茶还放在桌上,早已凉透。

  从荣安堂出来,陈思思张了好几次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君则将她带到这里,就不怕他把他做过的事都说出去吗?

  滥用刑罚,逼死继母,不论内情怎样,听到这个的人立刻就会将他归于心狠手辣之辈。

  他们不会在乎他曾经受到的伤害,也不会管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只会站到道德制高点上,云淡风轻地职责受害者,顺道用满嘴的礼义廉耻将自己装裱得仁义无双。

  “侯爷...白氏之前并未对你动杀机,为什么还要下毒呢?”说完,陈思思才发现不对,“你中毒的时候,她还未进府。”

  两人倏然对上视线,陈思思忽觉一股阴冷窜入心间。

  给他下毒的另有其人。

  这个夜晚,陈思思难得的辗转反侧,直到天将明才睡过去,白氏的娘家人却忽然找上门。

  他们不顾府中人的阻拦,径直闯入荣安堂,看到里面的一片狼藉后,嚣张跋扈地要人,却不知道,林君则早已知道,孟倩倩和白氏策划的刺杀案,与他们也有莫大的关系。

  来人是白家现在的家主,白文山,也是白氏的哥哥。

  白家也算得上世代官宦之家,可惜到了白文山这辈,官职最高的才只五品的参议郎中,白氏能嫁给老忠勇侯做填房,当初他们家使了大力气。

  等到忠勇侯府人丁凋敝,只剩下个病秧子林君则,他们几乎已经将侯府看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等到自家亲外甥袭了爵,再授个一官半职,他们不是能在这四九城横着走?

  所以林君则病愈后,白家并未放在心上,在他们眼里,一个早就废掉的侯爷不足为惧,甚至在白氏前几次写信回去时,嫌弃她杞人忧天。

  直到除夕那次,林君则几乎和白氏撕破脸,白府终于上了点心。

  白氏以为娘家人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遂稍稍安心,却不知道他们的上心非常有限。

  恰好碰到孟倩倩上京寻亲,两方一拍即合,才有了后面的事。

  但林君则不认为,白家有请动那些杀人的能力。

  此刻,白文山还拿着舅舅的谱,一脸厉色地质问林君则:“你母亲人呢?还不快将人请出来,她是不是换了院子?”

  他以为院中的狼藉是搬动物什所致,遂问出口的语气既理所当然又目中无人。

  初时见到林君则时,他确实吃了一惊,没想到没把对方弄死,但他丝毫不惧,不说林君则不会知道是谁动的手,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

  一个空有爵位的侯爷,既无权又无势,他能奈他何?又敢奈他何!

  所以白文山有恃无恐。

  因着侯府早已被白氏把持,白文山也来过许多回,所以身边带的人不多,在他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要求见人时,林君则身边的侍卫已经一拥而上,将人狠狠挟制在地!Χiυmъ.cοΜ

  向来很在乎自己形象的白文山像狗一样被按在地上,初时根本没反应过来。

  直到脸颊被粗糙的地面刺得生疼,他才发了疯般挣扎起来,一边破口大骂:“林君则你个孽畜,你要做什么!”

  只见林君则缓缓弯腰,像在欣赏他此刻的姿态般,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才开口道:“舅舅没看出来我在干什么?我在问你,是谁指使的你们来刺杀我。”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林君则的语气近乎冰冷。

  白文山慌乱一瞬,语气不由放软:“君则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怎么会刺杀你呢?你先把我放开,我们坐下慢慢谈......”

  “你觉得你有和我平起平坐的资格?”

  撂下这一句,林君则无情地离开。

  一个时辰后,白文山的口供送到了林君则案头,这个男人连白氏那个女人都不如,对方好歹还熬了一夜。

  白氏昨日被审了一夜,她的说辞和白文山大差不离,他们都说,是“贵人”找上他们的。

  最开始,白氏也没动太多心思,那时老侯爷故去,林正则还小,她守着偌大的一个府邸,日日以泪洗面。

  有一天,将儿子哄睡后,她回到屋中,忽然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想不想让你儿子成为侯府的主人?

  也就是那一刻,她才忽然意识到,府里还有个病秧子,只要对方活着一天,爵位就落不到她儿子头上来。

  白氏最初不敢动杀念,她巴不得林君则哪天自己忽然一口气没接上来就那么过去。

  直到那天,她再次收到纸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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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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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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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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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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