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的天,他依旧穿着一袭夹衫,脸上却连一滴汗都没有。
陈思思:“侯爷...您身体不爽利,我一个人回去...也不妨事。”
反正外人也不知道马车里坐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至于回到陈家,就更好说了。
冲喜的名声都传出去了,想必父母大哥都能理解。
“...是我不中用,拖累夫人了...”林君则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陈思思最看不得他这样,赶紧摆手澄清,说:“是我、是我说错话了!侯爷能陪我一起回去,我当然很开心!”
说完,林君则慢慢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神紧紧盯着她,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是吗?”
他像是根本没想要答案,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被对方视线锁住的刹那,陈思思胳膊上飞快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忽然想起曾经和野狼对视的那段回忆。
当她和那双野兽眼睛对上时,从那双眼里能看见的只有冰冷,无情和残忍。
陈思思很快回神,她对面的林君则靠回车厢上闭眼小憩。
她疑惑地摇摇头,怀疑自己刚刚产生了错觉。
侯府距离将军府只有两条街,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随着马车距离将军府越来越近,陈思思开始频频掀帘张望。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离开府中不到两天,她却觉得过了很久。
心脏甚至忍不住跳得越来越急促。
“噗嗤!小姐,马上就到了,您别着急!”
陈思思白了春乔一眼,这妮子绝对是在报刚刚被她调笑的“仇”。
她现在没有反驳她的心思,就连对方叫错了称呼也懒得纠正,心已经飞回了府中。
只来得及看了眼她的便宜夫君,发现对方没有被吵醒,便又转头望向窗外。
好不容易看到府门,马车还没有停稳,陈思思一撩裙摆,迫不及待跳下了车!
她爹娘已经快步迎了上来:“爹!娘!”
“我的乖囡!”她娘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她老爹虎目泛红,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恨不得检查她是否掉了根头发丝儿。
就连陈思思自己,都忍不住眼眶泛酸。
“老爷夫人,还是先带小姐进去吧,左右今日她是要宿在家中的,你们到时再叙话不迟。”
“对,乖女儿,先进去再说。”
陈思思牵着母亲的手,朝她身边一位头发花白的婆子甜甜喊了声“徐嬷嬷”。琇書網
众人簇拥着陈思思往府中走,走了几步,陈思思忽然停住脚步——坏了,她把林君则忘在车里了!
“爹娘,侯爷——”匆忙转身,却看到那人孤零零立在马车边,正静静地望着这边。
陈思思一愣,想也没想,立刻跑回了对方身边。
“...抱歉侯爷,刚刚忙着和爹娘说话,失礼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刚刚那副画面对她冲击不小,好像这人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陈思思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用手指轻轻拽住了对方的衣袖一角。
还轻轻晃了两下。
晃完,两个人都愣住了。
还是林君则先回神,他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表示理解:“这两天,夫人肯定很想家、想岳父岳母他们。”
陈思思装作不经意地松开那片衣角:“是、是啊,侯爷第一次见我爹娘吧,不如我们先进去?”
到这时,陈元良夫妇才反应过来,那病痨鬼竟然跟着他们女儿回门了!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都有几分复杂。
还是贺氏推了把丈夫,陈将军才不情不愿地上去招呼人:“来了?进来吧。”
那语气,放在寻常百姓家也正常,放在这里,似乎随意了些。
“...外子鲁莽,还请侯爷不要见怪,他就是这么个狗脾气。”
贺氏赶紧圆场。
林君则倒是丝毫不在意,笑容反而更大:“岳丈没有将我当成外人,小婿该高兴才是。”
他摆的姿态极低,陈元良脸色总算没那么臭了。
一行人缓缓进府。
陈元良进京不久,现在住的宅子前身主人是个二品官儿,五进五出,修得大气磅礴,正合他的审美。
当然和忠勇侯府是不能比的,但因着主人家用心收拾过,所以处处都彰显着细节。
贺氏爱花,院子里到处种满了各色花朵,从小道旁经过,衣摆下方就带上了清甜的气息。
陈元良爱武,贺氏便把一个院子专门腾出来,铺上一层细细的砂灰,当做演武场。
陈思思兄妹三人的院子也按照各人喜好,仔细布置过。
就说陈思思自己住的澜玉苑,就是后院唯一一个有湖的院子。
她苦夏,贺氏又不允许她房里一直放冰盆,所以只能在湖边消消暑。
因着林君则在场,陈家一家人话都变少。
陈思思有心活跃气氛,将改建院子时的趣事一一说给林君则听。
“...我二哥最有意思,人还在吴地,千里迢迢写信回来,求娘亲按照他的想法来布置院子,他哪里知道,等收到他的信时,娘亲都弄好了,也不想想他是谁肚皮里出来的,可真是小瞧了娘亲。”
说到一半,忽然想到林君则母亲早亡,有些讪讪地住了嘴。
她一静,院子里也安静下来,只听到众人的脚步声和衣衫轻微的摩擦声。
陈思思正苦思冥想接下来该说点什么,冷不防耳边忽然响起林君则低沉的嗓音:
“岳母是个细致人,这么难养的九节兰都开得这样好。”他盯着路边一朵黄绿色的花,开口称赞道。
林君则本就中气不足,一副病弱的模样,夸赞的语气又很真挚,贺氏忍不住心软了下,接过他的话,说:
“这却不是我的功劳,咱家有个厉害的花匠,什么花到他手里都养得好......”
陈元良轻轻哼了声,贺氏不自然地咳嗽了声,默默住了嘴。
陈思思偷偷瞥了眼老爹,朝他吐了下舌头,接着母亲的话道:“正是!高伯可是爹爹特意为娘亲请回来的。”
陈元良被揭了底,瞪了眼“吃里扒外”的闺女,非常理直气壮地哼了声表示肯定。
自己的媳妇儿当然是要自己宠着!
这是老陈家的优良传统!
这么一打趣,陈思思注意到,林君则的脸色更加放松。
“岳父岳母感情真好。”
“那当然!我爹爹——不对,咱爹可是出了名的耙耳朵!”“你知道耙耳朵是什么吗?就是吴地的一种方言,意思是怕老婆,其实爹爹才不是怕,是真心疼爱娘亲。”
......
林君则静静地听她讲话,她说起家人的时候,脸上会不自觉带上笑意。
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暖意,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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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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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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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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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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