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便你。
闲暇的时间变多,我渐渐想清楚周憬到底是怎么布置了这场闹剧,先安排自己的造型师给她做和原画上一样的造型,拿到照片之后再找人修布景和构图,然后拜托小刘帮她发布。小刘哪能想到要他发的是坑队友的东西呢?她就这样自导自演了这出抄袭的案子。www.xiumb.com
我还设想过,会不会连画师也是她提前打过招呼的,她的妈妈活着的时候不也是画家吗,认识一个不出名的画三代应该不难。怪不得她抄的都是同一套画,真的抄袭谁会逮住一个系列抄啊。
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跟画师达成一致解释成的“合作”,也是她给自己留的后路,结果给我捡了。
脑补得再多,我仍是搞不懂,她这一波操作究竟是要干什么。
周憬无论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都是很简单的事情,所以我合理推测她的目标应该不在我身上,但这件事到底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呢?除了落人口舌和败坏名声之外,我真想不出来任何正面的影响。不过也有可能她本身就是这样的人,毕竟她刚认识我的时候就说谎了不是吗?居然还是在说她已逝的母亲……这种事情,也可以成为她骗人的工具。
我皱紧了眉头,突然发现自己在生气,拍拍胸脯深呼吸,为这事生气不值当的,又不是我妈妈。
但其实我心里明白得很,周憬骗我这件事,不可能一句“不值得”就一笔带过了,这件事要么撕破脸然后两个人分道扬镳,要么我原谅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遮住眼睛一起生活下去。
无论发展到哪一种,我都不可能快乐了。
裴小冉叫我的时候我正盘腿坐在她家的榻榻米上看书,她家客厅的半面墙壁全是鱼缸,红色的美丽观赏鱼在里面自在地游来游去,灯光打开之后那些透明的鱼尾变得绮丽。我把面对鱼缸的一小片空地摆上了垫子抱枕、ipad和一个小桌子充当书架,还有许多毛绒玩具。好处是获得了一个小窝,不想出门的时候可以待一天,坏处是离玄关太近,一开防盗门就能看见。
裴小冉拍在我肩上,我恍然从神游里醒来,发现她正黑着一张脸看我,我眨眨眼睛,才发现手机吵吵闹闹的放着音乐,游戏的背景音乐和《千千阙歌》的前奏混在一起,吵得人心烦。我伸手把手机解锁了,关掉游戏。
这下只剩歌声了。
我再度抬头看裴小冉,她紧锁着眉,化了淡妆的脸严肃里带着点愤怒。我情不自禁往后缩了缩,怕她心情不好打我撒气,“……怎么了这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儿,”她站直了走到门口换外套,看起来真的刚进屋,“看你愣神就没打扰你……你今天吃饭了吗?”
我头摇了摇,像拨浪鼓,“没。怎么你要请我吗?”
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裴小冉情绪不太对。可能工作不顺心吧。但她还是板着脸点了小笼包的外卖,我边吃边问她怎么大中午的跑这么远到这里来,她只说下午休班了。我想了想,觉得确实怪怪的,正常情况她肯定会呛声说这是我家老娘想来就来之类的,拌嘴才是我俩的正常沟通方式,像这样平平常常讲话反而变得不伦不类。
“你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药?感觉怎么样?下午带你去医院复查吧。”裴小冉自己不吃饭,支着下巴盯着我看,我被她罕见的关心唬了一跳,连忙说不用了。再说了我又不是自己没腿,干嘛让她带我去。“还没到复查的日子,你好不容易休个班,好好休息吧。要不你想拍照也行,只不过我得先去单位取设备。”
裴小冉沉默了一会儿,“你是不是该回去上班了,这几天你先跟我回家住可以吗?等你找到房子再搬出去。这边离公司太远了,你上下班不方便。”
我更受宠若惊了,放下筷子对着她作揖三连。但我还是没接受她的提议,我住这边已经够麻烦她了,不想欠太多人情,尤其是欠裴小冉。毕竟裴小冉这个家伙,脸变得比翻书还快,还是不能大意。
我在恢复上班的前三天给自己租了一间一室一厅的小屋子,位置在城西,跟聂云竹隔壁小区,算是廉租房,但装得挺好,唯一的缺点是燃气灶坏了,用的时候需要自己拿打火机点着,不过我也不做饭,所以不碍事。
第二天,聂云竹去新区拍推广宣传片,我给他当了一天助理。
第三天,裴小冉突然要拍一组照片造势用,我说你不是不需要吗干嘛还拍?她又恢复了往日的臭屁,说她有钱任性。
我:……
无语归无语,我还是取了设备,勤勤恳恳地给这位姑奶奶拍了一组。
第四天,我本来只上半天班,但是小助理杨晓彤突然一时兴起要跟我学写访谈,我当然高兴,找访谈现在的负责人芳姐对接了一下,下午就带着晓彤跟他们跑了一期节目。聂云竹也来了,帮我们拍摄记录。
第五天,依旧只上半天班,下午小刘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出外景,我本身不太想去,但聂云竹说多出门走走对我身体好,我很不理解大冬天的在外头转来转去有什么好的,但还是跟着去了,给小刘打下手。
第六天,聂云竹和裴小冉两个人陪我在诊室门口等叫号。
我:……
我:“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啊?为什么我这几天一直在跟着你们跑来跑去,现在还没正式上班呢,就算准备复工也忙不到这个地步吧。”
聂云竹:“没有吧,应该是你刚回来需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这也很正常的。”
我将信将疑:“真的?”
聂云竹点头。
我还要问,裴小冉拍我膝盖,“快,叫你的号了,快进去吧。”
我哦了一声,起身走进诊室。
跟医生的交谈照旧,可能是我总说不到他感兴趣的地方,在谈完我之后他又跟聂云竹和裴小冉谈了半个小时,把我赶出去等。我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愤愤不平——到底谁是病人啊?!
好不容易两个人出来,裴小冉打了声招呼就回去上班了,聂云竹跟我又重复上次的动作:坐在车里把新开的药剪开,一起抽烟把烟灰弹进不知道原本用来干啥的小篓子里。
我让聂云竹把我放在地铁站,浑浑噩噩地进去买了票,即便是这个时间地铁上还是很多人,我一坐下就开始发呆,然后坐过了站。
醒来的我:……这是在哪。
沿着台阶往出口走,长长的不锈钢扶手直而细,在冬日太阳的照耀下闪出细长的银光,像一根针管刺进脉搏里。我站在原地深呼吸,只觉得有一种灼热的冷被推进血液,让我呼吸困难,四肢都像注了铅一样,疲倦得抬不起来。
我仓皇了一瞬,然后低下头看手机。
稀稀落落的人从我身边经过,我边看着导航边往前迈了两步。
微博弹出一条新闻,我瞥了一眼,又瞥一眼,然后点了进去。
#周憬接受采访时痛哭
#周憬绝美落泪
后面那条一看就知道是买的。
我想知道周憬到底怎么个“绝美落泪”法,遂点开下面的视频,视频不长只有十几秒,没头没尾的,周憬除了开头那几秒显得有点委屈然后掉下几滴眼泪来,之后就一直捂着脸,看不出来美不美。
我:地铁老人看手机
热评第一:装的挺像
热评第二:姐姐挺好看的,就是人太能捞了
热评第三:所以到底啥意思?抄了就说抄了的呗,戏这么多不当演员可惜了
底下几百条评论,风格大都类似,我囫囵看了个大概,觉得一头雾水又莫名其妙。也有好多无辜路人单吹周憬的颜,挨喷不说还要被迫支棱起来对打。
我:???
我大为震撼!这辈子没见过这种阵仗,果然美人身边是非多啊,流个眼泪都能被冲成这样。
外面有点下雨,我中午没吃饭,在街边找了一家做牛肉汤的小店,随便吃了一点准备打车回家。这一趟路迷得还挺远,但我坐车坐得疲倦,不愿再坐反向地铁回去。
等我到了家再看手机时,欧然的公关基本上已经完成控评了,评论区一片岁月静好。我觉得索然无味,翻了翻微博准备去睡个午觉。
聂云竹给我发微信「看见热搜了没」
我回「看见了,咋?」
聂云竹给我分享了原微博,里面有一段二十多分钟的视频,我当即意识到这就是传说中“接受采访”的原视频。我快进着看,想听听是什么刁钻问题把我们的小天使周憬给搞哭鼻子了。
记者:“大家都知道aml还有一周就要进行半决赛了,上次的抄袭案会不会影响到你下一轮成绩呢?”
周憬沉吟了一秒,笑得有点勉强,“我会听从公司的安排,积极准备下一轮的比赛。”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记者显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又问道,“听说欧然递给楚恬老师的合作邀约被拒绝了,大家都知道二位是很好的朋友,那你对这位前任搭档有什么想说的吗?”
无故被艾特的楚恬老师本人:这都什么狗屁问题,换我直接掀桌子好吗?
周憬先是愣了一会,然后就流露出了视频剪辑里那种,无措又带点委屈的表情。
我很好奇这波欧然怎么往回圆,于是先后搜索了欧然的官方账号和周憬的个人号,欧然的回复就只是声明,大意是周憬目前状态良好,会继续参赛,可以持续关注之类的,周憬的动态就很有意思了,她发了一张自己的照片,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给她拍的第一套,她穿着办活动时的白衬衫西装裙,苍白着脸站在海水里,夕阳滚烫地倾注在她肩上,耳垂和脖颈薄得仿佛釉质,透出带纹理的光来。文案是一个emoji表情,雪落在蓝色的山上。
蓝山。
看似哪里都没出现但实际上无处不在的我,坐在沙发上狠狠叹了口气。周憬啊周憬,你早干嘛去了。
评论里有一条,「别cue小楚老师了行吗,蓝山挺好的,没你肯定会更好」
我拿小号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
这件事在我这里已经过去了,反正怎么样都雨我无瓜,而且我早跟周憬说过,她要什么就自己来找我说,就像现在,她明明可以找我出面帮她洗白,对她而言就只是一句话的事,可她偏不,一定要用含沙射影或者搞些小动作的方式来自己解决。我最讨厌的就是含沙射影和欺骗利用,每个她都精准踩雷,我真的会谢。
晚上十点半,我已经洗漱完毕准备睡觉了,刘心悠小朋友突然给我打电话,“周憬在你那吗?”
我说当然不啊,他俩把我藏得跟地下党似的,她上哪打听我住哪。
小孩心急如焚地哼了几声,“那怎么办,你知道她有可能在哪吗,周憬两天没来上班了。哪里都找不到她。”
我也哼了一声,说真的,要是公司放任我被喷成这个样子,我说不准连把公司搞黄的心都有了,还上个牛马班。
话是这么说,我心里还是难免有点着急,换衣服下楼,叫了辆车回家。
周憬果然不在家里,屋子还是平常的样子,小兔子的笼子被搬到客厅的阳台,电视柜上还摆着玻璃花瓶和玫瑰,看上去温馨整洁。
我磨了磨后槽牙——周憬肯定不是两天前消失的,不然兔子不可能活得这么干净自在,那就是她知道我会来找她,所以提前躲了出去。
但是没办法,即便知道了她是故意的,还是得出门继续找她。
我心情坏到极点,又是可恨又是可气,围着小区周围的店找了一圈,又打车去了之前她常去的几家小店,都没有。我跑得气喘吁吁,街上路灯式微,抓抓没来得及吹干的头发,给她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关机,我一边走一边头脑风暴,突然想起来一个地方。
我招手打了辆车去大学城,到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多,风吹得我脑仁生疼。我在学校后门的海边下了车,沿着环海路一路找过去,路过我第一次见她的咖啡厅,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人。旁边一家没打烊的清吧,我推门进去,风铃被撞出丁零当啷的脆响,吧台边上有一个背对着我的影子,只穿了白色的薄衫,看上去羸弱不堪。
我如释重负地松手,捂住脸悲叹了一声。
周憬闻声回头看我,一双眼睛啜着浅红,傻里傻气地胶着在我身上。
我突然记起周憬没什么酒量,却又悲哀地想到,事到如今,她说过的话里,可信的到底有多少。
周憬一张小脸儿烧得红彤彤的,在吧台的灯底下显出一种鲜活的漂亮,大眼睛里水汽氤氲,醉意朦胧地看着我,带着她一贯的那种热忱和干净。
我的心又猛地砸起来,那种熟悉的感觉流进胸腔。一路跑过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此刻安静下来,突然之间我隐约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微微打颤。
我把视线错开,顿了顿,又看向她,一大团滚烫难挨的浓烟哽在咽喉里。究竟是没有表达欲还是不能说话。我艰难地吐出一口气。
周憬仍是看着我,一双鹿眼瞬也不瞬。
“周憬,”我颤巍巍地开口,声音喑哑平静,“你嘴里有一句真话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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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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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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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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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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