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师说我脸色不好,让我中午别忙了回去睡一觉。所有人都能看出我为了这一场而忧心忡忡,但没有人能理解我为什么这么担心,包括周憬。她听说我因为紧张被遣送回家休息,又是惊讶又是好笑。
“喂,你拍的是我哎!”周憬在手机那头笑,她的声音是软而柔的,每次提高声音就会显得尤为甜美,“你拍过多少次啦?还紧张!”
我像是被反复念叨着什么不光彩的事实,不服气地抿住嘴,没有回答。她又嘱托了些什么我也没细听,随口应了几声就挂了电话。
随手把手机丢床上,突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我是没有下厨做饭的心情的,绕着屋子走了两圈,盘腿坐在阳台地板上,看着兔子咔嚓咔嚓啃生菜。
我好久没有午睡的习惯了,高中的时候用来刷题,大学了用来忙些莫名其妙的工作,之后要做的就更多。这样看来我居然从小就是社畜。蚌埠住了。琇書網
客厅里门响了一声,我没注意,过了会儿周憬就提着餐盒进来了。六月,我还穿着长袖呢她都已经换上裙子了,背着细链子的单肩包,半长不短的头发别到耳后,伸手在我头上揉了揉。
我:。。。
“哦,好久没看兔子,都这么大了。恬恬过十五分钟出来吃饭哈。”周憬胡言乱语,她明明每天晚上都在阳台蹲着,就差长在笼子前面了,还老是企图把兔子抱上床,没成功是因为我说它洗澡有可能会生病。
我没吭声,又逗它一会儿,还是很怂的出门洗手,然后去厨房帮忙。
“你不是要吃专门的配餐?”我拿勺子挖土豆吃,胃口实在不太好。
“嗯对啊,”周憬看着我吃,伸手把西蓝花往我面前推了推,“吃点菜。所以我不吃了,准备了这么长时间,要是松懈就破功了。你快吃呀,我看着你吃。”
我被周憬指使着吃这吃那,她看起来乐此不疲,是真的很喜欢喂猪了。吃完饭甚至来不及收拾碗筷就被周憬赶去睡午觉,我失眠许久了,更何况已经好久不睡午觉,很难召唤出睡意来,平躺在床上怀疑人生。
“咦你怎么还不睡哇?”我觉得周憬活像那种团团转的小陀螺,还自带音响,在我身边转来转去,活泼的要命,聒噪的要命。我很听话地闭上眼睛,她还在我身边讲话,我伸手扯她一把,她不说了,我闭着眼睛躺着,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周憬换了睡衣在我旁边躺下来。
周憬的闹钟响的时候我甚至没睡着,她有点起床气,磨磨蹭蹭地在我身边闹我。我还要假装着刚刚睡醒的样子去哄她起床,脑子里清醒得不得了,只是头疼,嗡嗡的疼。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周憬一起去拍摄场地,反正时间还没到,索性继续在床上躺尸。周憬闹了一阵自己起来上班去了,我知道我是睡不着的,但脑子晕乎乎的,躺一会就抬手看一眼表。时间过的好慢。我仿佛在等待上刑。
我提前半小时去熟悉场地,聂云竹带着他的助理小姑娘来帮忙。没错,聂云竹已经有自己的助理了,big佬。
周憬的妆造很漂亮,比那天的珍珠丝绒吊带裙还要漂亮。我单手撑在木地板上站起来,没站稳晃了晃。众人簇拥着周憬向我走过来,聂云竹伸手扶了我一把。
“你脸色好白。”聂云竹小声说,“没事吧?”
我眼睛看着周憬,摆摆手表示我没事。周憬穿了黑色的晚礼服,硬纱蓬起来显得她整个人白皙而纤细,半长不短的头发抓成看似随意的卷发,带了镶水钻的银色王冠,在周憬一贯温软纯净的气质中添了些桀骜和贵气。
我惨白着脸,对她举起了相机。周憬恰好抬头看我,她周围的工作人员略微虚焦,只有她是优雅而完美的,像款款走下马车的公主。
这才是故事该有的主角。
眩晕在我脑袋里左冲右撞,现场的工作人员太多了,欧然执意要用上聚光灯,骤然倾倒下来的光束把周憬包裹起来,我对准她的镜头居然有些颤抖。
人太多,嘈杂的谈话声和过强的灯光让我的眩晕雪上加霜,摄影棚本身就怕风不开窗,人一多变得更加杂乱,我废了好大力才把焦对准,感觉到了空气稀薄带来的窒息感,以及呼吸困难造成的脱力。我想能不能把这堆人赶出去,退了半步发现我甚至没有抬手示意的力气,勉强按了几下快门已经快精疲力尽。这样是拍不出什么来的。我像个哑巴在两难的境地里辗转,额头的发根泌出虚汗来,我要付出好大努力才忍住眩晕不要倒下去。
“稍等一下。”关键时刻聂云竹终于看到我不对劲然后出手相救了,“先暂停,小朱带模特下去休息一下。楚恬跟我来。”
我紧绷着的肌肉在短时间内松懈下来,人差点直接瘫倒。聂云竹眼疾手快地拉我一把,我浑身没劲,顺从地跟着他走到摄影棚角落坐下。缓了一两分钟才反应过来,怀疑自己刚刚是瞬移过来的,一点记忆都无。
“怎么回事?”聂云竹手在我额头上放一会儿,又摸摸自己的,“是不是病了?你刚刚腿都在发抖。”
我虚弱地摇摇头。腿发抖倒没什么,重点是我手也在抖个不停,直接导致我连相机都端不稳。欧然的助理走过来找我要生图,我摇摇头,护食一般把相机抱在怀里。我没敢看,但一定拍得烂透了。我好沮丧地把脸埋进手臂里。要是我真的生病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推脱说今天状态不好,而不是瓶颈期紧张这种无厘头的原因。
“拍的怎么样?给我看看。”聂云竹应付了几句,把助理打发走,然后拍了拍我的后背。我埋着头不吭声,犹豫了三五秒,把相机递给他。
聂云竹看完也沉默了。他看着我,半天才问:“接下来怎么办?你还能拍吗?”
可怕的眩晕又向我袭来,我在一瞬间失去思考的能力,好像失焦的不是镜头而是我。短短几秒钟我在纠结和痛苦里挣扎,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站起来说我可以的,然后夺过相机来给周憬拍一套绝世好片子,一路把她保送到秀场c位模特的宝座上。呼吸困难带来的疲惫和眩晕压着我让我难以动弹。我像脱水的鱼在黏腻的砧板上垂死挣扎。片刻,我轻轻摇了摇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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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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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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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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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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