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唯见旁边坐着的老人。
“福伯?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燕勉强抬了抬头,看着面前出现的人,不禁心中感慨,原来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在昏迷之前看到的人,果然是福伯。
舌底下微微的苦涩感提醒她,现在她还活着。www.xiumb.com
那是提神吊气的参片,想来,就是靠着这个,才让自己有力气睁开眼睛。
在昏睡中的话她都听到了,那大夫倒是个实诚人,没趁机吊着自己一口气,浪费福伯他们的银子。
自己这算什么,被救了,又没有被救。
这副伤痕累累的身体,月燕比谁都清楚。
外头倒是平静的很,想来城一时半会的,是守住了。
月燕浑身上下都疼,说不出的感觉,如果非要用什么来形容自己,大约只能用油尽灯枯,且刚好立于临风处,微微一点子风来,自己这盏灯,便要灭了。
现实便是现实,能起死回生的,那是故事,是神话。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奇迹,自己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个,哪怕长的好看些,身世离奇坎坷些,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阎王三更要收人,谁敢留人到五更。
老人常说,这在快死的时候,会有一次回光返照的机会。
或许,自己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所以精神反而好了起来。
福伯心疼地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伶俐通透,但又红颜薄命的女子。
“老爷就在门外,他急坏了,你,要不要见见他?”
这次,福伯倒是没有说谎,那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能瞒过天下人,却瞒不过他这样的老人,谁不知道,这丫头早已超越了一枚棋子的价值。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明明口是心非,却足足站在外头,守了整整一日一夜。
月燕心知肚明,既然福伯能够及时出现救了自己,想必也是沈听白授意的结果。
这人,还算有情有义,至少,还肯为自己收个尸。
但是月燕现在,并不想见他。
见她摇了摇头,福伯知道,她不是在矫情,而是真心不想见他。
福伯想了想,自己似乎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告诉她一些,她所不知道的真相。
“福伯,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月燕是何等聪明,一下子,便看出了福伯心里所想。
“没关系,你说吧,我好好听着便是。”
月燕乖巧地露出一个艰难的笑,伤口扯着,但现在的她,却不觉得疼。
“我生出来的时候,孤零零一个人,死之前,有人肯陪我说说话,也不错。”
福伯的声音略带些沙哑,但听在月燕耳朵里头,倒是难得的令人宁静,月燕表情安静得很,仿佛自己现在在听的,不过就是一个不咸不淡地故事。
他其实说得很简单,三言两句,便将事情说得清楚简洁。
而且,只挑重点来讲。
那孩子并不是沈听白的,沈听白只是替陈文录背了黑锅。
最重要的,沈听白费尽心思,将昭和调包,调包时间,早在孩子出生之时。
“果然是老狐狸,我说呢,他这样重视子嗣的人,怎么会一点动作都没有。”
月燕忍不住笑了起来,心口又是一痛。
“昭和现在很好,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福伯说话隐晦,并不打算透露孩子所在。
月燕明白福伯的顾虑,他防备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些企图抓住沈听白软肋的人。
只有她的身份不被暴露,才是对孩子最好的选择。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昭和的小夫君。”
福伯眯了眯眼睛,乱世之中,女子想要平安,光靠自己是不行了,最好的归宿,便是为她寻找一个靠山,有陈家庇护,昭和定能平安喜乐。
“陈家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话,月燕倒是赞同。
即便将来沈听白不在了,陈文录看在同沈听白的交情与自己救子的份上,也断然不会为难昭和。
但至于,福伯那句,沈听白心中有自己。
月燕并不想去追究真伪。
真真假假的事,自己看得太多,也经历了太多,真是不想在临死之前,还要为这些虚无缥缈,毫无意义的事情,而费心。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月燕睁大了眼睛,但周围却变得十分模糊:“但是,想见不如不见,我实在不想让沈听白见到我这幅模样。”
福伯微微叹息一声,似乎明白了一切:“你这性子,罢了,相见不如不见,便是你能活下来,也未必肯折一折你这把傲骨,只可惜了,你们一对佳偶。”
对于这话,月燕唯有抱以一笑。
福伯想来是年纪大,见不得所谓的不圆满,总觉得女子大多都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但却不知道,更多时候,女人并不在意所谓的情爱之事。
更何况,沈听白从来便不是自己的有情郎。
“福伯,你帮我一件事,行吗?”
月燕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向他提了最后一个要求。
“要是我死了,你便将我烧了,若是沈听白还愿意送我这个故人一程,便找个有风的日子,寻条江,寻个山头,将我骨灰给扬了,让我随风去,随水流,我这人,最喜欢自由。”
福伯忍不住嘴角一抽,他只不过是个寻寻常常的老头儿,为什么遇见的,尽是些怪人。
“哦,对了,我没什么可以留给昭和的,要不,你帮我把那把软剑给她,做个念想吧。”
仿佛预料到沈听白那不赞同的神色,月燕忍不住叹息一声。
可惜了,依他的性子,必定,不会让昭和习武的。
等福伯出来,月燕已然闭上了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看了看呆立在外头的沈听白,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沈听白垂下眼眸,温柔地笑了笑。
“我去看看她,她那个倔强性子,生前她不愿意见我,那我便在她死后,再进去守她一程,这样,便不算违了她的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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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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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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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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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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