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哪里不乱,玉梅不过一介女流,不过是随风飘零的浮萍罢了。”
说起来,两人倒是缘分不浅。
去年的这个时候,月燕为了执行任务,偷偷跟了她三个多月,无意间救下了不堪受辱,欲寻短见的阮玉梅,难得发上一回善心,赠她银两,送她与自己的情人相见。
原以为是成全了一对有情人,却不想,反而将她推进了另一个火坑。
“天下男子多薄幸,玉梅只恨自己有眼无珠,痴心错付。”
提到旧事,阮玉梅眼中含泪,早已不复当日初识的孤傲清高。
“原本以为,只要离了上京,从此可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但谁知所托非人,被人三言两语一挑唆,将我以五千两银子转卖给了他人,受尽折辱,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沦为别人的玩物。”
听到这里,月燕也只能感叹一声红颜薄命,当日偶然在孙哲的屋子里头发现了故人,于是便留了个心眼,今日才能相见。
“听说,孙哲待你还算不错。”月燕淡淡开口,语气熟捻,仿佛两人是多年老友一般。
“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反正,也就那样。”
提及孙哲,阮玉梅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他不过是看我略有几分顺眼,加上赎买我的那点子银两不过是他举手之劳,才将我买下,养猫豢狗一般的关着,好吃好喝地待着也就是了。”
“顺眼?”
月燕咬着两字,似笑非笑。
冷月山庄的探子到底不是摆设,断断续续地,也让她知道了不少事情。
在些之前,就听人说过,阮玉梅长得很像宫里头那位银妆娘娘,莫不成,那位故人,指得就是银妆娘娘。Χiυmъ.cοΜ
“原本,我也这么认为,毕竟银妆是吴王进献入宫的,虽名义上是官宦之女,但实际出身,不过是民间一个浣纱女,在此之前,两人有所交集,也不足为奇,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阮玉梅冰雪聪明,自然知道她不会平白无故地找自己聊天,为了报恩,就主动将这些日子里头所掌握的消息说给她听。
吴王是皇帝身边的人,虽不算心腹,但到底兄弟多年,自然知道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我也好,银妆也好,大约都只不过是那个人的替身罢了。
说至这里,阮玉梅冲她伸出三个指头,又指了指天,月燕顿时了然她口中的那人是谁。
当年皇家出了一桩丑闻,当时尚是皇子身份的天子染指了吴王的妻子,两兄弟几乎为此反目,后来太后为了防止这事传扬出去,一杯素酒,赐死了吴王妃。
佳人香消玉殒,备受打击的吴王就些消沉,开始放纵自已,到了后来,他又迷上了修仙问道,几次三番吵着要出家,到了后来,大家索性不再管,于是吴王就成了这样。
“那么孙哲的身份?”
月燕需要的不是可能、大概、也许,只有掌握确切的证据,才能克敌制胜。
“大约七八分吧,我也不太确定,孙哲只将我养在别院,根本没有机会见到那位孙夫人,不过看你画得这幅人像,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这话,月燕倒是认同。
“你这么帮我,难道只是为了报恩?”
月燕忍不住开口,见多了冷心冷肺的人,实在没有办法将阮玉梅的行为简单地归功于报恩两字。
阮玉梅混迹风尘这样久,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自然也知道她并不信任自己,这样的人看着冷漠,实则最怕人情纠葛,总恨不得恩怨分明,和那人倒颇有几分相似。
一想到这,阮玉梅不禁浅浅一笑:“听说夫人喜得千金,若是觉得难以介怀,不如就将小姐贴身穿过的百衲衣赠与妾身,听老人说,这百衲衣是百家福气所集,最能保佑孩子平安降世,不怕夫人笑话,我虽受尽半世折磨,但心里还是希望,将来能有幸,生下一儿半女,安稳度日。”
说到这里,只见她眉目低垂,忍不住伸手抚摸自己的小腹:“那孙哲虽不算什么良人,但乱世之中,像我这样的人,还是希望能够沾他的光,换几年安稳,有了孩子,多少顾念旧情,好歹有个依靠。”
“怎么,你难道已经有了身孕?”
月燕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隔着略微有些宽松的衣裳,看得并不真切。
“嗯,已经快三个月了。”
阮玉梅点点头,怜惜地摸了摸肚子,可惜了孩子,一想起那个人,不禁有些心底发酸。
她不会忘记,自己是如何被卖入孙家,又是如何被人暗算,怀上这个孩子,出卖孙哲,也不过是,为了自己报仇罢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像她这样的人,岂会为了一些富贵和好处便忘记了仇人是谁。
“这算什么报恩呢,这样吧,我许你一条人命,将来若有想杀之人,只要我还活着,出手替你除去便是。”月燕没有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阮玉梅虽然八面玲珑,但刚才提到那些场面话的时候,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怨恨却是瞒不了人。
阮玉梅阅人无数,但看人的眼光却着实不佳,孙哲这人,未必能够依靠。
只要运用得当,阮玉梅将来,会是埋在孙哲身边一颗致命的棋子。
告辞之后,月燕慢慢来到热闹的街市上。
说是外出闲逛,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可逛,脂粉首饰来来去去就是那样,实在不值得让她浪费时间。
“前头什么事情如此热闹?”
坐着的马车越行越慢,沈家现居的宅子本就不在闹市之中,原本不算热闹的街道尽头倒是围满了人,吵吵嚷嚷,实在不同往日。
“回夫人,前头是咱们老爷呢,听说这几日他都带了人过来,为那些灾民搭棚子施粥。”
施粥?
月燕忍不住有些奇怪:“真是奇怪,南郡不是一向富庶,此处尚未出城,怎么,也会有需要救济灾民吗?”
“夫人有所不知,这南郡富庶是没错,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吃饱穿暖的,说来也是咱们沈大人心肠好,之前济慈堂的事情之后,虽筹了些善款,但总有人打着中饱私囊的主意。”
车夫倒是实诚,况且自己说的都是事实,于是继续说道。
“沈大人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便令人监督这些款项的去处,当然也是好吃懒做想占便宜的,混在灾民中想占便宜,这些东西也不白给,男子便出劳力换取粮食,女人孩子便做些轻活,这样一来,修建堤坝的人也有了,织布制衣的人也有了,到也一举两得,沈大人说真正需要粮食的人只要能填饱肚子,根本不会在意出力气,这样一来,那些假灾民自然占不得便宜,这东西也能实实在在地送到灾民手中。”
车夫絮絮叨叨地说了这样一通,听得月燕忍不住有些好笑。
看来南郡的灾情,远比在上京听坊间流传的还要严重,不过想想也是,那些当官的为了自己的政绩,自然都往轻了说,层层递上去,往往不过是事实的十分之一,若不是沈家捅破了这层遮羞面,只怕更加民不聊生了。
之前自己被拘于后院之中,许多事都不能接触,今日倒是个好机会。
如今自己身在旋涡之中,要再不争气,恐怕还真要被这乱流吞入其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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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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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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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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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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