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月燕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的概念,只觉得度日如年。
剧烈的宫缩一阵接着一阵,疼得她面色如铁,连呼吸都带了一丝艰难。
这种疼痛和平日里受得那些伤有着很大不同,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偏偏,她还不能一晕了事,接生的稳婆早早守在跟前,一看到情况不对,就让人往她嘴里灌参汤,绝对不让她有机会晕过去。
嘴巴里头咬着软木,牙齿都咬酸了,肚子里这个小祖宗还是没有丝毫要出来的迹象。
沈听白就在外头,透过那层薄薄的窗纱,她只能依稀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来回踱步。
老实说,虽然看不清沈听白现在面上的表情,但他那步子,踱得倒是挺有节奏感。
不过,很快,月燕这点苦中作乐的兴致也没有了。
她的腰部以下,除了身上这床锦被,没有别的衣物遮挡,为了更好的生产,她的双腿被按照要求微微躬起,时不时就要被那些稳婆看上一会,丝毫没有尊严可言。
但现在,月燕已经顾不上羞耻不羞耻的问题,满脑子想得就是快点结束这样的酷刑,等到孩子开始挣扎着想要出来的时候,之前那些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
现在不用自己感觉,稳婆那大呼小叫的样子明确了一个不太好的可能。
孩子的头太大,不出意料地卡住了。
无论自己怎么用力,就是不见有所动静,显然稳婆和容娘子也注意到了异常,依稀听到几个不太好的字眼,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没有办法,只能用剪刀将伤口剪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随便吧,只要能让这小祖宗快点出来,干什么都行。
现在月燕脑子里头一片空白,出于求生的本能,尽量配合稳婆的要求。
历经艰难,终于将孩子生了下来,直到听到孩子中气十足的啼哭声,众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但这松气,也是片刻,很快,她就听到了稳婆用颤抖的声音尖叫了一句:“夫人血崩了!”
后来的事情,月燕实在不记得了,能把孩子生出来,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听完这句,整个人陷入了昏迷。
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除了疼痛,第一个印入眼帘的就是沈听白那张胡子拉碴的脸,眼中布满血丝,两人双手交握,一时间让她有些恍惚,抬头看去,发现不止是沈听白,还有孙夫人,已经之前在孙家见过的几个婶婶嫂子,甚至,还有许久未见的月珠。
“我的儿,你可吓死娘了。”孙夫人第一个发现她的情形,捂着帕子落下泪来。
“孩子呢?”
到底是自己身上落下来的肉,月燕第一句话问得就是这个。
沈听白嗓子有些沙哑,急忙让她不要乱动:“容娘子说,你千万别乱动,到时候伤口裂开就麻烦了,放心吧,孩子好着呢,是个漂亮的闺女。”
闺女?
月燕闻言先是一愣,眼中不自觉得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孙夫人心细,看在眼中,以为她只是遗憾这一胎不是个男孩,不由出言安慰:“人常说,先开花后结果,你还年轻,不急。”
这话落在沈听白耳朵里头,自然就是另外一番滋味,他知道月燕心底的真实想法,闺女哪里比得上一个儿子,毕竟这世人,绝大多数男人对于儿子会更加重视,尤其到了这把年纪,没有子嗣得以传承香火,实在是他沈听白一大遗憾。
不愧是棋子,果然没有什么良心,沈听白心中忍不住一阵鄙夷,心里头那点子愧疚很快烟消云散,但面上却是难以掩饰的欣喜:“岳母说得对,你多想,且好好将养身子,咱们来日方长,不急一时,更何况,都说闺女是贴心的小棉袄,我也一样喜欢。”
正说着话,乳母抱了孩子上前,许是吃饱了奶水,小小的孩子,眯着眼睛,安安静静,倒是不吵也不闹。
月燕的目光落在孩子那张肉嘟嘟,略微有些发皱,还带着微微一点潮红,实在无法违心夸出孩子好看可爱的话。
见她久久没有说话,红素急忙上前打个圆场:“夫人莫看小姐现在这般,刚生出的小孩子都是差不多的,等过段时间,只怕夫人就该整日抱着不松手了。”
这次生子,算是有惊无险,底下的人都挑此好听的吉祥话来说,倒也一派锦绣祥和。
孩子的名字倒是早就定好,为此,沈听白还特意拿了好几个觉得不错的名字过来让她定夺,月燕想了想,最终挑了一个寓意美好的昭和二字,沈昭和,倒也朗朗上口。
不同寻常女子闺名,听着倒更像男孩,带着一股子英气。
不过对于这个名字,红素倒是颇有微词,因为沈听白之前的一对儿女用的名字中都有“令”字部,沈昭和,一听就不像是一家人。
“这有什么关系,虽是同一个爹,但妈妈不同,内外有别没听过吗,更何况,我们计较这些又没有什么意义,你还真当昭和是沈家千娇百宠的嫡小姐?”
听到这里,红素顿时选择闭嘴,也是,这娃儿天生命苦,没投个好胎,可惜了。
等到满月的时候,也没大办,只是简单的办了一场家宴,除了孙家几个较为亲近的人,其余一概没有邀请。
这种时候,作为舅舅的孙哲自然不能小气,除了寻常的长命锁,平安扣,玉如意等,还特意给了一间商铺的契约。
“孙哲这小子难得大方,虽然只过是家点心铺子,但却是整个南郡城内生意最红火的铺子,等小昭和长成大姑娘,光每年的利润,就够让大半的小娘子羡慕了。”
说这话的,是孙家二房的一个婶娘,羡慕得同时,难免带了一丝酸意,但有孙老大压着,也只敢这样玩笑一句。xiumb.com
不过一个多月,这个小家伙倒是可爱许多,月燕虽然还是不太喜欢小孩,但潜移默化,对她倒是多了几分耐心,只不过带孩子实在令人心烦,更多时候,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红素与乳母。
身子恢复得不好不坏,倒不是容娘子故意,而是生产时造成的撕裂以及血溃带来的影响实在太大,只能慢慢调理。
来自身体上的变化,月燕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这次难产带来的变化,身体虚弱,论灵活矫健是远不如前。
最令人难以忍受且有些尴尬的是,月燕现在上厕所的频率远远大于从前,甚至,只要动作一大,尿液便会控制不住地侧漏出来。
实在令人羞耻。
看着面如锅底的月燕,容娘子忍不住再三安慰。
尽管月燕相信容娘子说的,这是正常情况,大部分妇人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但是,月燕忍受不了。
为了尽快减少这样尴尬的意外,容娘子还教了她一套产后恢复的办子。
要是换上以前,这种略微带着一些羞辱意味的功夫,月燕的心性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但如今,她别无选择,只能乖乖听话,每日都要反复练习,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留下什么后遗症。
沈听白倒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只要有空,就会过来陪娘俩说说话,哄哄孩子,连带着她这个当家夫人的地位也有所提升。
至少,在人前,沈听白给足了她足够的尊重和宠爱,让她在一众外人面前,地位尊崇。
果然,母凭女贵啊。
月燕看着软嘟嘟的女儿,忍不住暗戳戳地想,幸亏沈听白就这么一个独苗,要是像寻常人家那样,家里娃娃成群结队的,哪里能让自己有这么高的待遇。
呵,男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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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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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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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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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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