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孝顺?一见面就问这么不吉利的话?”
“只是好奇,当初是我亲手把您埋下去的,总得问个清楚明白。”
“埋都埋了,应该是死了吧。”
道人的回答敷衍随意,仿佛并不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之事,而是坐在村口的老农闲聊村里其他家的八卦一样。
顾白水又想了想,问了一个更加大胆的问题:“那师傅,你还会复活吗?”
道人看着自己的小徒弟,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徒弟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顾白水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才认真的问了这个问题。
道人继续卖关子,像是逢年过节逗弄自家小孩子的无聊长辈。
“徒弟,你想不想师傅复活?”
顾白水不说话。
因为任何人再如何大逆不道,也不可能踩着鼻子欺师灭祖。
但同时,他更担心自己的另一个答案,会造成难以想象的恐怖后果。
“你想让师傅复活,师傅就从坟里爬出来看看你,你等着。”
师傅是能干出来这种事的。
你不能给祂一个台阶,祂能自己爬到天上去,把太阳星辰摘到手里撮着玩儿。
少年不说话,道人也只是摇着头乐呵呵的笑着。
此时的佛院已经被清扫干净了。
没有血迹,没有尸骸,就连被灾厄附身的老方丈和那个老妖道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偌大的佛院干净如初,只有师徒二人,和一个靠着墙角昏了过去的少女。
昨夜如一场红色的梦,道人来了之后,梦也就醒了。
“乖徒弟啊,你把生和死看的太重要了。”
佛院头顶的天空亮了,姓卢的道人也对顾白水多说了几句话。
“其实生死之间只有一线之隔,每个人看待线的角度不同,才会产生不同的生死观。”
“就像现在,你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醒之后能回到另一个世界,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梦和现实本就是镜子的两面呢?”
“镜分虚实,生时实,死为梦。”
“人死之后从现实来到了梦里,那么梦醒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死了一次?”
顾白水想了想,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没懂。”
白袍道人颇有耐心,换了一种说法。
“如果你活着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祂告诉你,现在生活的世界是假的,只有自杀才能去到另一个世界。”
“而另一个世界没有生死,也没有时间的概念,你可以弥补自己过去的遗憾,万般美好……你愿意自杀吗?”
顾白水摇了摇头:“我不会信。”
道人又问:“如果这个人是我呢?”xǐυmь.℃òm
顾白水怔在了原地。
如果那个人,是长生大帝呢?
一位活了无尽岁月,超脱生死,站立在历史长河里最高的山巅,触手可及天道的大帝呢?
祂亲自和你说,自己已经悟透了天道,超脱大帝之境,勘破了生死之上的天道。
又如何呢?
或许顾白水还是不会信。
即使是自己的师傅,他也只会将信将疑,觉得师傅可能是老糊涂了。
再然后……长生大帝死在了你的面前。
祂用自己漫长近乎无尽的生命,来说服你,还是会不为所动吗?
“真有那个世界吗?”
顾白水怅然困惑,大帝之上,是仙界?
“你以为师傅我去了哪里?”
道人一本正经且神秘的说道:“师傅我已经在那里站住脚跟了,过几年就打通关系,接你们上来。”
顾白水沉默片刻,表情复杂的看了道人一眼。
“师傅,别玩儿了。”
道人痛心疾首,满脸失望:“乖徒弟,就连你也不信为师吗?”
顾白水却说:“你这话骗不了怕死的人。”
道人无奈……尽管祂的确在信口胡诌。
自己这小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太惜命,太怕死了。
怕死的人都太理性,就少了一些鲜活的冲动和感情。
“你到现在都是一个人吧,徒弟。”
顾白水敷衍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在生死这个问题上,从师傅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了。
于是顾白水换了个方向,问了一个很是现实的问题。
“师傅,你死了,那咱们长生一脉的遗产怎么分配?”
道人嘴角动了动,无语的看着自己的小徒弟。
这么大逆不道吗?
那就没错了,是长生一脉小崽子的风格。
道人问:“你想要多少?”
顾白水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师傅你有多少?”
道人笑了:“胃口这么大,打算独吞师傅的棺材本?”
“我不是那样的人。”
顾白水正色道:“师傅只要你不偏心,徒弟我都能接受。”
“那怎样叫偏心,怎样是不偏心呢?”
“我觉得,师傅你对师妹有些偏心了。”
顾白水说:“妖域野岭和圣妖城、不死仙墓和黄粱国度、师傅你在外面弄出了这么多奇幻玄妙的道场,我们这些当师兄的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这些东西又不值几个钱,我想你们看不上。”
道人摇了摇头:“师傅我这人向来公平公正,手里的几件帝兵都分好了,哪会在意这些小事?”
“帝兵?”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顾白水就有些冒火。
师兄师妹是有帝兵,自己捞到了啥?
半面镜子,一具老尸?
这帝兵可太珍贵了。
“怎么个分法?师傅你说说。”
“一人两件,还不够吗?”
道人轻轻的笑了笑:“师傅可是最向着你小子的,把神秀和腐朽的帝兵都留给了你,这两件极道帝兵是独一档的超脱帝兵,你不亏啊。”
顾白水无言以对,只是默默的问了句:“那他们的呢?”
“也不差。”
道人的瞳孔莫名深邃,继续说道。
“你大师兄也是两件,一件是紫微的鼎,一件是黄粱不死的根。”
“你小师妹得了姬家的极道帝兵,和另一件……我的帝兵。”
佛院空旷,少年沉默无声。
这时候,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自己得到的帝兵,是神秀和腐朽;
大师兄的帝兵,是紫微和不死;
小师妹的帝兵,是姬祖和……长生?
顾白水慢慢的抬起了头,轻声问道:“那……二师兄的呢?”
“谁?”
某个老农好像把自己倒霉的二徒弟忘了。
道人真问了一句这样的话,顾白水嘴角抽了抽,然后才看到这老头不太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新年啊,他……也有~”
真忘了。
果然二师兄才是被捡来的吧?
这让人嫌弃的一生啊。
顾白水摇了摇头,转瞬间,又察觉到了一丝朦胧的不对劲。
他起初没在意,但这缕不对劲的感觉,却像是一抹浓郁的黑夜一样,逐渐淹没了顾白水的心神。
少年想明白了这不对劲的感觉来自哪里,于是身体逐渐僵硬了起来。
他仰起头,看着那个身穿白衣的,很久前的“师傅”。
“师傅。”
“嗯?”
“你是怎么知道……大师兄找到了黄粱帝兵的?”
这件不死帝兵,不是师傅送给大师兄的,而是他们一起找到的才对。
道人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无声的笑着。
笑得很温暖……让人……毛骨悚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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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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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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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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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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