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一件又一件形状古怪的祭器,张开唇齿,吃掉了四脚灾厄的所有残肢。
从始至终,顾白水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他像是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如呼吸般自然冷漠。
但正是这种诡异扭曲的平静,让梦星河越来越心生警惕了起来。
他挥舞着手里的星河重戟,下手愈加狠厉,不再有一丝一毫的保留。
而顾白水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他蹂躏敲打……鱼肉变得越来越坚固,越来越有弹性,甚至越来越光滑。
《血肉典》以一种堪称恐怖的速度运转。
顾白水的皮肤上和瞳孔深处,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他在消化四脚灾厄的血肉,反哺自己躯体的每一部分。
“疯了啊……”
梦星河的星河重戟比顾白水整个人都要大上一圈。
但这一戟重重落下,把方圆千里的虚空都震成了碎片。
顾白水却硬生生的扛了下来,他被戟尖拍断了腕骨……仅此而已。
从半具身躯被拍成烂肉,到仅仅断了腕骨,顾白水的身体里正在孕育着某种恐怖的事情。
梦星河突然停了下来。
他目光凝重的盯着顾白水的脸庞,像是在看一只丧心病狂的怪物。
此时的顾白水刚好咽下喉咙里的最后一块血肉,那是四脚灾厄的一块喉骨。
他把喉骨咽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又张开嘴说话了。
“真难吃,你吃那只星河灾厄的时候,也是这么费劲的吗?”
梦星河脸面如镜,没有回应。
他没办法回答顾白水这个奇怪的问题。
因为不管是他还是知天水,都没有试过这么血腥粗暴的吞食灾厄生灵的方式。
梦星河吃完一整条「星河」,用了一千两百多年的时间。
知天水吞咽掉一只「天水」,同样耗费了千余年。
他们俩吃的都是活物,真真正正的灾厄。
可即便顾白水现在吃的是灾厄尸体,也不该如此囫囵吞枣,肆无忌惮。
他根本不知道灾厄是什么东西,一定会死的。
梦星河这样想着,光滑的镜脸上倒映出了顾白水的脸颊。
恍惚之间,这个年轻人的身体好像发生了一些细节上的变化。
牙齿更白净,嘴唇更鲜红,
皮肤越来越像是某种无瑕的玉器,瞳孔黑白分明,像是棋盘上的两枚棋子。
顾白水的全身上下,似乎在朝着一种趋近于完美的领域蜕变。
可唯一的问题是……身上越来越缺少人类的气息。
「完美的人类,一定不是人类。」
梦星河吐了口星光,觉得是时候结束这个奇怪小师弟的生命了。
一定要彻彻底底的杀死他,避免夜长梦多。
即便,用整个北原来埋葬。
大风四起,梦星河凭空消失了。
顾白水缓缓的抬起头,瞳孔明亮,看见了一幅瑰丽震撼的画面。
一片璀璨梦幻的星海浮现在了北原的天幕外。
星光洒落人间,照亮了草茎、树木、深渊和所有的一切。
那片星海从遥远的未知之地,来到了北原的天穹上。
再然后……天就塌了。
有一只很大很大的手握住了海岸,掀翻了天上的那片海。
无边无际、遮天蔽日、洪水海啸、末日天灾,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水、湛蓝色的海水、瑰丽梦幻的星海,砸向人间。
而顾白水,是这个天灾唯一想要摧毁的东西。
“好像……要死了?”
顾白水怅然的叹了口气。
他在坠入人间的星空海水里,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帝韵。
很夸张,是一招「帝禁法」。
这足以把大半个北原抹去的帝禁法,应该也就是梦星河最大的一张底牌了。
他很看得起自己的小师弟,没有给顾白水留下一丝一毫的生机。
怎么办呢?wWW.ΧìǔΜЬ.CǒΜ
顾白水有些头疼。
他瞳孔明亮纯粹,急速闪烁着。
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灾厄肉的原因,顾白水的脑子变得无比清晰,思绪如星辰,在极短的时间内推演了自己所有生还下来的可能。
一个都没有。
必死无疑。
这很好。
顾白水无奈的笑了一下,也只能撸起袖子,翻开了自己的最后一张底牌。
一只右手深入影子里,捞出来了一具肿胀的红毛尸体。
顾白水掰断了尸体的一根手指,断裂的伤口处渗出了一滴没有形状和颜色的「黑水」。
只有一滴。
顾白水只取出了一滴。
他把这滴可以摧毁梦星河“人躯”的黑水,放在了自己的眼前,靠近了嘴边。
梦星河说,“历史上从来没有人吃过两种灾厄。”
吃了两种灾厄必死无疑……
那吃三种的话,是不是就没什么大事儿了?
顾白水想试一试。
这也就是他和林清清说过的,和梦星河玩命的办法。
“如果有一点办法,也不至于一点办法都没有。”
顾白水摇了摇头,张开口齿,把一滴黑水含在嘴里,咽入腹中。
当然同时入腹的还有一根手指,紧跟在黑水身后,随时会把它重新包起来。
就这样,白水吃了一滴黑水。
无滋无味,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顾白水是这么觉得的。
一切如常,身体健康。
他抬起了头,瞳孔就变成黑色了。
纯粹的黑、晶莹剔透的黑、五彩斑斓的黑。
顾白水失去了眼白,却在这一刻,把视野内所有的东西都看的无比清晰、透彻。
他看见了满天星海砸落北原。
也看见了……掺杂游荡在海水里,自由自在,晃晃悠悠的那一滴黑水。
于是顾白水就笑了起来。
他笑自己猜对了,也在嘲笑梦星河。
梦星河丢弃了自己的血肉人躯,显露星河本体来根除掉误食的黑水。
断肢求生,很有魄力……但没有用。
顾白水第一眼看到斗篷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梦星河褪掉的人躯。
烂肉在两个圣人王的对碰中被搅得粉碎,却没有黑水的踪迹。
黑水去了哪里?
斗篷内的星河吧。
星河是灾厄,黑水也是一种最神秘特殊的灾厄。
两种活着的灾厄相遇,会发生什么来着?
顾白水眨了下眼睛,对准翻覆星海里的一滴黑水,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一滴黑水呼唤另一滴黑水。
它似乎在说:“是时候里应外合,背刺那个愚蠢的家伙了。”
海里的黑水就颤动了一下,微微蠕动,“看”向了身旁的水滴。
一滴两滴、两滴四滴、四滴八滴……
顾白水眼看着星海坠落,也眼看着一滴黑水……污染了整片星河。
一滴墨水融入大海,大海被染的一片漆黑。
这招帝禁法,就此崩塌,反噬其主。
星空碎了。
一具支离破碎的人形星河,从遥远的天空坠落,气若游丝。
同时还有一滴黑色的雨水,掉在了顾白水的影子里,被红毛容器一口吞没。
顾白水咧开嘴笑了一下。
七窍流血,黑色的血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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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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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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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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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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