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柳巍然矗立,柳枝慢慢悠悠的晃荡在雷池表面。
半透明的人形轮廓抬起头,遥望着对岸那个漆黑虚无的斗篷。
她说:“师兄,你这是要和我火拼?”
梦星河早就习惯了师妹的怪言怪语,声音木然回道。
“你没这个资格,现在的你只是一个死亡的灵魂,如果不是依靠帝柳雷池的庇护,一阵罡风就能把你吹散。”
“但我有帝柳雷池啊,”
林清清平淡的说道:“就像师兄你有轩辕剑,神农师兄有神农帝兵一样,师傅一直都是一个很公平大方的人。”
“这点不用你提醒我,我很清楚。”
梦星河又冷淡的说道:“我只是不太明白,这具长生厄体为什么也是你的?”
林清清看了眼雷池中央的浮尸,慢慢的侧了侧头:“不是我的,又能是谁的?”
“我在黄粱世界待了几万年,你以为很好受吗?功劳苦劳加在一起,一具长生厄体也是应得的。”
斗篷浮动了一下,像是梦星河摇了摇头。
“但师妹,你没有经历过饿痴凡三道灾劫,未必能驾驭得了这具长生厄体。”
林清清很执拗:“我可以试试。”
梦星河回答道:“你不一定有这个机会了。”
血肉墙壁涨缩了一下,帝柳旁的轮廓也眯了眯眼睛。
她安静了许久,开口说道:“师兄,你也饿过很长一段时间?”
梦星河顿了一下,声调没有任何变化,“你是说修行血肉典的时候吗?”
“我没饿过,他也没饿过。”
“这世上有很多能吃的东西,圣人吃不饱还有圣王,我和他吃了很多,吃饱了之后就各自睡了一觉,结了茧。”
“然后呢?”
“然后,剥开茧皮,有了个新的名字。”
林清清问:“知天水和梦星河?”
“嗯。”
“那师兄,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呢?”
林清清有些想不明白:“这样做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林清清其实很清楚这个轩辕师兄以往的性子。
麻木冷漠,像一块石头一样没什么感情,很多时候他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只会机械的完成两件事。
一件事是“师傅安排的事”。
另一件事是“对自己有利的事”。
无利无为,轩辕师兄很真实也很古板。
“要说的很明白吗?”
斗篷下虚无的星河流动了一下。
他安静了片刻,说了五个字。
“空窗期来了。”
空窗期?
林清清愣了一下,随后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空窗期来了,就意味着到了可以……自相残杀的时候。
梦星河说道:“我本来有五成的把握,杀了知天水,但如果算上师妹你的话,差不多能多加两成。”
他这么说,并不是需要林清清的帮助。
梦星河从来都不习惯和别人合作,要么孤道独行,要么把选择和自己合作的家伙算计到死。
他利用顾白水来寻找林清清,只有两个目的。
一是他饿了,想要吃掉长生厄体,填饱肚子。
二是他需要夺走师妹手里的帝柳雷池,用两把帝兵,再杀了知天水。
等到最后,一只长生蝉吃掉另外两只长生蝉,就能变成更大的长生蝉。
三把帝兵在手,然后呢……这个时代还有一堆小家伙,可以让他任意捏死。
特别是其中梦星河最讨厌的两只。
一个自称守墓人一脉的大师兄,另一个是超出了“三”的小师弟。
这两个家伙,是必须死的。
不死的话梦星河没办法心安。
这辈子,有资格长生的幼虫有很多。
但世上的长生蝉只能有三只,其中一个名额已经被定死了,要留给那个姓姬也姓卢的小姑娘。
那么梦星河就只能尽量杀死其他的竞争对手,争夺余下的两个名额。
“师妹,你得死。”
梦星河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然后斗篷飘起,星河缓缓的挥出了一剑。
时空就此凝固了。
雷池寂灭无声,帝柳巍然耸立。
被漆黑雷池围绕在核心的林清清,向后退了两步。
她背了一只手,把另一个闭着眼睛的瑶池少女拉了起来,然后塞进了帝柳根下的树洞里。
树洞通往另一个世界,一个很安全,不会被找到的世界。
紧接着,一道灰蒙蒙的剑气割开了所有的事物。
血肉一分为二,红色的世界也一分为二。
雷海深渊暴乱汹涌,肆无忌惮的倾泻而出。
林清清的手里多出了一方半透明的砚台,她躲在了帝柳树后,才将将逃过被砍成两半的命运。
无边无际的深渊里。
一整块鲜血淋漓的红色肉,缓缓的从中间分裂而开。
血肉心脏的涨缩顷刻间停滞了下来,血管里的血液也失去了动力,这块肉突然间就要死了。
浓郁的药香气蔓延出深渊,溢散到了草原深坑的边界。
一株根茎断裂的枯草,被空气中弥漫的药香气笼罩。
短短三息之间,这根枯草死而复生,断茎重连,爆发出了更浓郁的生机。
草原一片翠绿,杂草疯长,很快就有茂盛成树的架势。
这是盘古药的死亡,孕育出的鲸落之地。
而在深渊之下,两股帝息碰撞到了一起。
雷池倾斜,雷蛇嘶吼。
星河璀璨闪烁,斗篷下的那柄老剑轻轻一晃,割断了一片虚空,将自己和雷海之间划开了一片断裂的沟壑。
万千雷蛇冲落进了沟壑里,如同水流坠入悬崖一样,根本没办法触及到对岸的斗篷。
梦星河身体顿了一下,缓缓的挥出了第三剑。
这一剑的目标,是帝柳树旁的人影。
但有一根晶莹的柳条垂落了下来,替林清清挡住了这道灰蒙蒙的剑气。
无声无息中,半根细小的柳条断裂,掉进了雷池里。
梦星河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这棵帝柳真的会主动出手,帮林清清挡下这一剑。
不过下一刻,斗篷直接把老剑丢入了雷池里。
雷池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滔天的雷光被一柄老剑压的寂静无声,暗淡无色。
灰蒙蒙的剑气镇压了所有,和帝柳相互交映,一动不动。
一件帝兵兑掉一件帝兵。
轩辕剑和帝柳雷池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僵持状态。
老剑不可能真的砍断柳树,柳树也不可能真的拧碎老剑。
它们在沉睡中僵持着。
如今的这种情况,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不然两把帝兵同时苏醒,大半北原都会化作飞灰。
“没有了帝柳的阻拦,师妹你要怎么活下去?”
斗篷缓缓漂浮,看向了遥远的对岸。
但出乎意料,对岸的少女也在遥望着梦星河。
她的视线有些奇怪,抬了抬手,指向了斗篷的身后。
梦星河回首,看见了一只血肉模糊的人面红毛。wWW.ΧìǔΜЬ.CǒΜ
它在笑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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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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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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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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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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