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渔困惑不解,心中更是没办法相信老道人的所说的话。
师傅怎么会是大修士呢?
他修个道观的房盖都得磨蹭个十天半月,怕高怕风,怕鸟怕雨。
吭吃瘪肚,费劲巴拉的样子,怎么会是大修士呢?
“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你师傅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的脸有过一丝一毫的变化吗?”
老道人问:“他老过吗?病过吗?有过什么大灾小病吗?”
林渔愣在了原地,因为她发现这十几年来师傅好像真的没什么变化。
和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一模一样,岁月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渔还是想不通,自己和师傅生活了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这个老道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老道人眯了眯眼睛,然后表情木然的说道。
“你师傅问过我一个问题,他说自己在玄京城里生活的时候,还没有白玉京。”
“可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你师傅还在玄京城里居住过十几年,那他今年多少岁呢?”
林渔心神一震,沉默许久,低着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
“我是一个修士,还算挺厉害的。”
道观的主人,那个青年道士很淡定的承认了这件事。
林渔沉默不言,眼神深处却是有些惘然和丝丝缕缕的复杂。
青年道士隐约猜到了自己这个小女徒弟在想些什么。
师傅是大修士,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为什么深居简出,为什么当青城镇有要写作祟的时候依旧袖手旁观,漠视不管?
林渔上辈子是医者,有道理心中留有柔软之处,慈悲之心。
但青年道士也有自己的理由。
他是一个长生者。
生命和时间的意义,在他的身上是截然不同的。
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他不可能对每一个时代中的每一个生灵都留有慈悲之心。
当修士攀爬的越高,越接近天道,对生灵和万物便越淡漠无情。
长生者生性便应该如此,青年道士本来就是一个性子疏离的人。
更何况……他的修行出现了一点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
《长生书》,似乎越修越困难了。
境界越高,青年道士就越觉得自己深陷泥潭,步履维艰。
《长生书》像是一个正在逐渐缩紧的藤蔓一样,让他有了疲惫麻木的感觉。
青年道士觉得是自己修行出了差错,最近的一些时日也在用心研究这个问题。
突破瓶颈近在咫尺,分不开心。
……
但之后,青年道士还是答应了老道人的邀请。
他带着自己的女徒弟,和老道人一起去了暮色森林里的大佛院。
趁着夜色,
青年道士无声无息的推开了佛院大门,带着身后两人走了进去。
佛院寂静无声。
夜晚那些精致的红砖灰瓦,屋檐棱角,不仅没有任何让人安心的佛韵禅香,反而流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和瘆人。
青年道士先行一步,扩散开神识,在大佛院里漫步闲逛。
很古怪的是,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遇到一个人。
一个僧人,一个方丈都没有。
这个大佛院好像变成了一座空荡荡的庙宇,所有的僧人都人间蒸发了一样。
树影斑驳,阴风渐起。
青年道士在大佛院里闲庭信步,慢慢的走到了最深处。
他在半路上鼻翼微动,似乎嗅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表情变得奇怪凝重了起来。
再过一会儿。
走在后面的老道人和林渔也闻到了佛院深处弥漫起来的,让人作呕的血腥气。
昏暗的空气中泛起了淡淡的红雾。
不知道是材质特殊的佛香,还是血雾。
走过长道拐角,
一行三人看到了……尸横遍地,残肢骸骨。
那是真真正正,让人魂颤心惊,头皮炸开的人间炼狱。
原本庄严肃穆的佛庙上,挂着一具具僧人和沙弥的无头尸体。
血染墙壁,骨落屋檐。
一具具尸体密密麻麻,像是血色的树叶一样,把佛院里最高的庙楼装饰成了一棵粗壮的血骨之树。
尸骸之楼。琇書網
就连上辈子见惯了尸体的林渔,在这幅震撼灵魂的场景里,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战栗。
大佛院,被屠了。
所有僧人的头颅都被割了下来,堆叠成山,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广场中央。
“京观,尸塔。”
青年道长声音干涩,喃喃自语着。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一座佛性盎然的庙院里,看到京观这种丧心病狂,违天道伤人和的东西。
即便是在两国死战的战场上,也只有暴虐至极的屠城凶将,才能干出这种恐怖疯魔的事情。
京观,是为了炫耀功绩,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
但有谁能把手无寸铁的僧人们,当作敌人呢?
年轻道人向前一步,便踩在了干涸粘稠的血水里。
血水流满广场,这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他一步步的向前,在密密麻麻的尸骨里,找到了一颗颗幼童的头骨。
不止如此。
在京观四个方向的角落,还摆放着四口黑红色的大鼎。
鼎内没有起火,盛装着血水肉泥和眼球一类的器官。
林渔心里最后的一根线断掉了,她再也没办法硬撑下去,缩在角落吐得面无血色,嘴唇发抖。
而在这时候。
林渔突然身体一僵,回想起来了一件让她脊柱发凉的事情。
有个人,曾说过。
“佛院里有很多个秃驴,都是邪修,我打不过他们,所以……没办法救人。”
他打不过佛院里的和尚,所以受伤逃了,浑身是血。
但为什么……他看上去伤的并不重,完全不影响行动?
那老道人身上的血,又是谁的呢?
同一时刻。
青年道人看着面前的黑鼎,突然间也想到了什么。
有人说过:“老道我也是有仙缘之人,被仙师收入门下,在白玉京中任十二位黄道真人之一。”
黄道真人?
……黄婆……炼师?
道教里,最擅长炼丹的那些人?
一个发黄的干瘪葫芦闯进了青年道士的脑海。
那个葫芦,一直挂着某个老道人的腰间。
“咕噜~呼噜~”
佛院角落的一口黑鼎旁,传来了奇怪的声响。
林渔转过头,余光一瞥,看到了让她此生都难以忘怀的恐怖景象。
佝偻身体的老道人,伸出手挖在了鼎里,捞出一大滩难以描述的肉泥和眼球……塞进了自己的嘴中。
他吞咽着。
很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一只真正来自地狱里的魔鬼,扒下了自己的人皮,暴露了自己真正的面目。
“入血阵,屠仙人嘞~”
老道人露出了恶鬼一样狰狞的面容,大笑嘶吼着,癫狂扭曲着。
四口重鼎连带着地面突然颤抖了起来。
广场下粘稠暗红色的血水下,逐渐闪烁出了稀奇古怪的花纹,凝结成一座血红色的阵法,把青年道士牢牢的困在了里面。
老道人刺耳尖锐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寺庙中。
他好像疯了一样,指着阵里的青年道人,张狂嘲弄道。
“俺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善茬,吃了你,道爷修为一定能更进一步!”
“渡劫回京观,要登仙嘞~”
老道人摇晃着,咧嘴大笑着。
林渔紧咬嘴唇,起身挣扎着。
阵里的青年道士沉默着,侧头……困惑着。
啥玩意儿?
吃……我吗?
一只右手慢慢的伸了出去,轻轻的突破了阵法,然后捏碎了……老道人的头颅。
“艹,我还以为你要干嘛呢。”
“到头来,就这啊!?”
“还给你整的热血沸腾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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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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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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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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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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