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絮在未央宫里修习了两年多的时间,她跟随着自己的老师去了北国大典,也去参加了南方世家的封山典礼。
那个唠唠叨叨的小丫头,在这两年里经历了很多事情,也变得越来越沉默清冷了起来。
她很多时候都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衣,背着书筐跟在自己的老师身后。
一个麻衣老者带着一个白衣少女,穿过了一片片莺飞草长的平原,翻过了一座座荒无人烟的老林。
好像无数世人在那几年都见过了那个干净出尘的少女。她来自唐国皇室,来自未央宫内,跟随着杜首辅修行道法。
而彼时的李十一,还只是一个胸无大志懒懒散散的富家少爷。
洛阳城的日子平平淡淡,温和的春日默不作声的挂在天空上。
草原和旷野,柳树和溪流,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一样的安宁一样的闲适。
只不过偶尔李十一也会犯病,逃课去后山的柳树下晒太阳,或是躲在湖心亭里看书钓鱼。
私塾的老先生也管不住他,因为年初的时候,李十一的老爹和娘亲就搬去长安城了,偌大的李府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李十一的娘亲回长安城是因为娘家舅爷病逝,遍布唐国的整个商会都需要他娘亲领头打理。
而他爹回长安,是因为太祖爷爷去了云雾山脉,国运不稳,需要他爹重新掌管唐军。
这样一来,洛阳城里就只剩下了李十一。
……
其实年初的时候,去长安城的人里也有李十一。
他是以皇孙的身份去往唐境和云雾山脉的交界处,和唐国皇室宗亲们一起送别太祖爷爷。
云雾山脉是整个大陆的中心,无边无际,神秘悠久。
传说中,人族历史上所有大帝的陵墓,都建造在了云雾山脉的一个外围禁区。
没人深入过云雾山脉,也没人知晓那座山脉到底有多大。
那就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云海,大陆上所有的古籍,对于云雾山脉的记载都只是寥寥几句。
有人说,云雾深处居住着仙人,他们看守着人间通往仙国的道路。
也有人说,其实云雾核心的地方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碑群,埋葬着大陆的历史。
……
李十一独自一人从云雾山脉回来后,就病倒了。
从初春到夏至,从早到晚一直咳个不停。
宫廷里的御医大夫说他只是染上了风寒,没有什么大碍,好好休养就行。
李十一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对着我嘿嘿的笑了笑。
那个春天过的很慢,洛阳城里经常挂起一面面素白色的孝布和麻衣。
年迈的老人们也一个个离世,洛阳城里的一间间老铺子,在那个春天却像是枯枝落叶一样,慢慢的凋零殆尽。ωωω.χΙυΜЬ.Cǒm
我还是会经常去李府找李十一,但我也慢慢发现,他家的庄园里渐渐多出了一些生疏年轻的面孔。
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家丁也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
李十一还是咳个不停,整天坐在湖中心的那座凉亭里,怔怔出神的看着遥远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不像以往一样没心没肺,插科打诨,总是习惯发呆和沉默。
只是每次看到我的时候还会咧起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那时候,我开始有些害怕了。
……
摇摇晃晃的马车终于停靠在了洛阳城门的面前。
商队的领头人在城门口和那些守城官兵们办理着入城手续。
老商人却一个人下了马车,双手揣在袖里,默默无言的看着高大的城墙和城外平原上渐渐飘起的白色柳絮。
他像个走了很久终于回到家乡的老商户一样,满面风尘,但依旧怅然怀念着这片熟悉的土地。
顾白水也下了马车,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座庞大沧桑的老城。
城门宽厚沉重,石墙斑驳沧桑。洛阳城外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洛水河的两股支流环绕而过,嵌在草原沃土里面流向远方。
小乞丐一个人趴在马车窗沿上,看着城门口的一块大石头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微风渐起,老商人拂了拂袖口,整理了一下衣着,然后面色平静的向着城门口走去。
终于走到了洛阳城,在柳絮纷飞的季节,老商人来祭奠一位逝去的老朋友,也是顺路来送别一个小友。
洛阳城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可能正如同老商人所说,此时的洛阳刚好是适宜游玩的季节,所以才会有这么多衣着迥异的外乡人等在城门外。
顾白水侧头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座繁华的老城外,聚集了各式各样的旅人。
有腰间挂着一把长剑的浪荡游侠,有长衫锦绣的白面书生,有胸口敞开的邋遢大汉,也有癖懒出神的钓鱼翁。
这些人好像来自五湖四海,在这个柳絮纷飞的季节聚集在了洛阳城外,不知来意,也不问归途。
一个衣着破烂的老乞丐从路边的柳树后走了出来,他一只手撑着弯弯扭扭的树杖,一只手护着破旧缺口的瓷碗,拖着疲惫无力的身体,慢慢的渡到了商队的尾部。
老乞丐看上去年岁已高,蓬头垢面,脸上尽是灰尘和污垢。
城外排队的旅人们没有理他,老乞丐好像也无意向他们乞讨。
就这样,顾白水看着那个弓着身的老乞丐一步步走过人群,最终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马车上的幕帘晃动了一下。
顾白水看着眼前伸过来的瓷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他不知道这个老乞丐是怎么挑中自己的,城外富贵有钱的旅人这么多,偏偏选中了最穷苦的自己。
这老乞丐难道是新入行的嘛?
连能在谁身上讨到钱都分不清啊?
“我没钱。”
顾白水憋了半天,最终闷闷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老乞丐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固执的把他的瓷碗向顾白水靠了靠。
顾白水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犹豫半响后从自己的胸口里掏出了一块半硬半干的馒头,迟疑的放到了老乞丐的碗里。
这是他今早剩下的最后一点口粮。
老乞丐沉默了片刻,看着对面那个满脸无辜的青衣少年,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轻轻的咳了几声,颇为嫌弃的把那块馒头从自己的瓷碗里拎了出去,然后指了指那个少年的右手。
顾白水不明所以,但还是将信将疑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掌心朝上。
老乞丐把碗翻了过来,一块看上去像是啃剩下的骨头掉在了顾白水的手心。
骨头表面坑坑洼洼,细碎的骨缝里还夹杂着几缕毛发,看上去就不怎么干净的样子。
顾白水脸色黑了下来,嘴角抽搐的看向了那个拿自己寻开心的老乞丐。
但老乞丐却面色平静,甚至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声音嘶哑的说了一句话。
“别进洛阳了,拿着这块骨头,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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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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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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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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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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